那几个乞丐也有点感动了,既沦落到这步田地,谁还不是个命苦的,多少有点感同身受。
“南哥呢?”穆吟引开话题,想让两兄弟不那么悲伤。
“我啊,我是从庸南城来的!”
“庸南城?”穆吟在心中疑问,这个地方已经完全没记忆。
南哥接着道,:“我本是一个侍卫,我家老爷是开绸缎庄的,我是她家小姐的伴读和侍卫。三年前,小姐被庸南城太府令的儿子看中,想强娶回家,小姐早已有了心上人又性格倔强,一气之下跳河自尽了。太府令气急,给老爷安了个违逆不尊,欺君罔上的罪名,将他们全家都杀光了。我和阿离,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躲避追杀,逃难至此。”南哥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瘦弱的乞丐,似乎将心事说出来好受了许多,继续道,:“三年来为了躲避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到处流浪。时间久了,许是被遗忘了,追杀的人没有了,我们就在这城中开始乞讨流浪。”南哥目光悠远,极力避开一些痛苦的回忆,
“那......你为什么叫南哥呢?”穆吟想缓和气氛,
“哦,这些乞丐起的,他们都知道南哥是从南边来的,所以就这么叫了。”那瘦弱乞丐抢先回答,在南哥回忆的时候,他紧盯着南哥的脸,没有同情,反而眼神里流露出相同的悲伤,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南哥说的阿离吧!”穆吟看向那瘦弱乞丐,
“是,”阿离笑了,“我就是老爷府上的一个家丁,我和南哥是一个村子出来的,所以本来就熟络,那次......我们也幸好一起逃出来了!”阿离嘴上挂着笑,将过往回忆的迅速又坦然,:“他们说,我精的像狐狸,所以都叫我狐狸,熟悉的就叫阿离,他们以为是狐狸的狸,只有南哥知道,我自小就叫阿离,是离开的离!”阿离得意了起来,
“哦?这么说,你能分清这两个字喽?”穆吟玩笑道,
“我能,南哥在不陪小姐的时候就会来教我习字,都是他从小姐那偷学来的!”阿离更加得意了。
“小姐”“小姐”这一次次的提及,让无数的画面闪过南哥脑海,他锁紧眉头,悲从胸来,猛的站起身来,走向墙边,看着头顶刺目的阳光,将手背在身后,久久不愿回头。
大家都被南哥的反应惊到,但随即也就明白了,回忆啊,不怯悲苦,却最害温柔,离人依梦,彼岸难辙。比起失忆,记忆反而更让人悲痛。
“你呢?”穆吟看向壮汉,
“我,我叫阿三,是很远的小山村里的,大家都叫我傻大个,说我痴傻,没人待见,我就逃出村子了。谁知半路饿晕在河边,是路过的南哥和阿离救了我。我没名字,也不识字,分不清这个狸那个离的。南哥说,我是他们第三个兄弟,就叫阿三。”阿三粗声粗气的回答,对穆吟倒是少了几分敌意,“是大哥救了我,大哥还给我起名字,他不嫌我傻,还带我来京城,他就是我的再遭父母,爹娘,我一辈子都会跟着他,保护他的!”阿三豪气的表白着,丝毫不顾及被表白的人就站在身后,还真有几分痴傻。
穆吟笑了,“气,你是笨,你不知道痴傻是夸你憨态善良呢,傻子才是骂你呢!”穆吟调皮的安慰道,
“哎?是真的?你也这么说,大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阿三突然兴奋起来,他以为大哥是哄他的,现在又有人这样说了,对穆吟又信任了几分。
穆吟也是没有想到此等顺嘴胡来的歪理,还有人跟她想到一处,不禁尴尬的笑了。南哥听得这话,倒是缓缓的回过头来,他开始对眼前的女子多了一分注意,目光盯向她,若有所思的看着,
“嘻嘻嘻。”穆吟示意的点点头,尴尬的低下了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始终没说话的小小男孩开了口,似乎还没有人问她问题。
“嘻嘻嘻,我啊,我失忆了,不记得了,你们......随便叫吧!”穆吟不想说,也不能说,而且她突然注意到还没给自己取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来隐藏身份呢,改名就是改运,得好好想想。
这边,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前后跟着十个侍卫,穿过街道,在小巷口路过,继而右转来到丞相府门前。
“稷王妃回府!”丞相府宽敞的门庭外,早就站了一堆人,跑出去老远的小厮,见有马车行来,兴奋的回来通传。
丞相府门前,站着柳永和他的三位夫人,三夫人因为有孕依旧没来,除此,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女婿,一个弟弟,前来迎接。老丞相等在正厅,倚老卖老起来。
“恭迎稷王殿下,王妃娘娘!”众人见马车停下,齐齐走下台阶,朝着车身行礼。
柳清清在碧萝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一身黄色华服,高贵优雅,妆容精致,却难掩疲倦。“父亲,母亲,快起来!”柳清清赶忙去扶双亲,“几位姨娘、妹妹、妹夫,弟弟,都起来吧!”柳清清向来与这些弟妹很少接触,但是唯有的几次也是给人端庄的大姐姐的形象,所以大家尽是客套,无甚深厚的情感。
“王妃,王爷呢?没来吗?”柳永越过柳清清朝后看了一眼,确定马车里没有了人,不禁疑问。
“没有,他有事!”柳清清尴尬的一笑,“走吧,爹,该给爷爷请安了!”柳清清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这么多的目光异样的盯着她,迫不及待的想逃离。
“孙女给祖父请安!”柳清清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正厅,跪下、叩首,向坐在上座的柳崇渊行了个大礼。其他一众人也简单的福了个身,依尊卑坐在相应的座位上。
“王妃请起!”柳崇渊站起来,抬了抬手,身高一米七,气场两米八,“稷王呢?”突然发现似乎不对,本来是要给稷王个下马威的,人怎么没见?
“稷王殿下忧虑朝政,一早便处理水患去了,无暇与孙女一道前来,特让孙女代为问安。”柳清清站起身,双手捏着一方帕子,垂在身前,头颈微低,说的十分平淡,似乎这个人与她没什么关系。
“宇文言,他好大的胆子!竟让我的宝贝孙女一个人回门!”柳崇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袖子狠狠的甩在身后。
“父亲息怒,想来也是您向皇上举荐稷王殿下抚恤灾民的,儿子听说,今日又有一大批难民入城,稷王殿下忧心臣民,也是清儿的福分啊!”柳永见女儿尴尬,忙解释几句,
“他......”柳崇渊一时气的语塞,柳永说的没错,但是回门也要不了多久,或者亲自来打个招呼再走,也不为过,他竟一声不吭的不来了,他一个堂堂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儿子堂堂二品尚书,都在早朝告了假等他来,他竟摆起架子,还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柳崇渊越想越生气。这样的人真的值得辅佐吗?他开始怀疑。
“好了,都散了吧!”柳崇渊气上心头,一时难消,大手一挥,自己转身就走了,也没跟柳清清多寒暄几句。
其实柳崇渊无所谓多疼他这个孙女,换言之,所有的孙女在他眼里都一样,都是宝贝,他公平的对待,只是不想让她们猜测着他的态度过日子,搞的家里鸡犬不宁。他真正的目光自然在四夫人的儿子身上,今年六岁的柳锦佑。
真正只疼爱柳清清的是她的奶奶,前朝六王爷的女儿明兰郡主,但是三年前就去世了,柳清清坚持守孝三年,三年来更是很少与人接触,守孝期满,年龄也被拖到了二十八岁,可以说是十足的老姑娘了。至于之前的柳清清为何没有嫁人,非要拖到这个岁数,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她的父亲,懦弱没主见,遵照他爷爷的意思对四位夫人四个女儿一视同仁,免得后院起火,对小儿子寄予厚望,大家也都可以理解。
她的母亲,也是郡主,但是身份却是卑微的,父亲不过是一介布衣,战场上救了受伤的皇上,自己身亡。皇上为感念他的情谊,将他的女儿封为郡主,并赐给丞相儿子做正妻。虽是郡主,背后却毫无势力,皇上有意修剪柳家枝叶,这让柳崇渊始终心怀不满。但她母亲到底没有什么势力,人也就老实巴交,小心翼翼,逆来顺受的。
“父亲,清儿与母亲单独说说话,您先去准备午膳吧!”柳清清转身客气的对站在身边的柳永说,
“好!”柳永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这一家子人先行离开了。
柳清清拉起母亲的手,快步走回母亲的寝室,母女二人一路无话,刚一进屋,柳清清就随手关上了门,“母亲!”柳清清急切的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母亲坐在桌子旁,
“清儿,怎么了!”母亲最是懂女儿的心事,另外一只手覆在柳清清的手上,担忧的问道,
“母亲,阿尧,有消息了吗?沁心有消息了吗?”柳清清忍不住开口,道尽相思和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