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先回去,我来想办法!”穆吟拍拍他的肩膀,稳住心神。
二人向抢来的“家”走去,上午来到匆忙没有注意,现在仔细瞧瞧这院子真乃福地。
出了城边的村子再往东,是一座不高的断墚,山路平缓好走,绕过墚岗是几片荒地,再往前便是那处院子,土墙土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西面有两间正房,北面是三间小矮房,西北角便是将来的“望月台”用来望鬼宅的。东面长满杂草,院墙外有几棵高大的柳树,树枝垂进院子,南面有一处草棚,旁边是院门。
穆吟站在墚岗极目远眺,院子北侧是足球场大小的荒地,再北面是一片竹林,竹林掩映的便是那座紫色的‘鬼宅’。院子东面也是杂草,走出一百米外有一条小河,足有五米宽,河水清澈见底天然无害,河上一座破烂的石板桥,勉强能过一人,过了桥还是荒地,然后便到了幽山脚下,杂草、矮草、短松、山杨、白桦......黑松一直到山顶,幽密深远,层峦叠嶂,伟岸雄浑,气势磅礴。
“真是暴殄天物啊!为什么穆吟的记忆里有一块种菜的土地都那么难呢?”穆吟望着眼前的静谧辽阔,感慨万千。或许是因为离‘鬼宅’近,也或许因为这里被土墚阻隔,方圆十里再无人家,“很好!”穆吟诡谲一笑,这不正是偷偷干大事的好地方嘛。她望着眼前的荒地,想象着它们变成豪宅、良田、农场,激动万分,热血澎湃。她,穆吟,就要变成一个农场主了,“哈哈哈哈!”穆吟忍不住开心的大笑起来。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木森凑过来,盯着她的眼睛,
“哦,咳,没事,回吧!”穆吟做了个青天白日的梦,有些尴尬,害羞的低头下山去。
已经快到亥时,大家忙碌了一天,院子已经收拾干净,准备明天重建屋舍,说笑了一会儿,准备睡去。
可是穆吟睡不着,她在想着木森说的事,‘她不能不管,一旦灾民和官府闹起来,两败俱伤,可是她力量微薄,又能怎么管?’穆吟望着稀疏的星星,一筹莫展,突然,她的手碰上了那一百两银子,“银子,簪子,宇文言?”她记得说书的白老头说过,稷王宇文言,就是治理洪灾的。
“找他吗?谣言不是空穴来风,他真的是清白的吗?他放过我,或许是个良善之辈?唉,不管了,赌一把,总之他是定然不想让灾民闹事的。”穆吟当即下定决心,换了乞丐的衣服,胡乱的写了封信,出门来到稷王府门前。
稷王府正门已关,东面的侧门还敞开着,有两个侍卫守在两侧。穆吟在门前踱来踱去,研究着怎么跟这两个人细皮嫩肉的侍卫开口,
“别看了,我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一个侍卫目不斜视,言语冷傲,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凑在面前的穆吟。
“我不进去,那你可以把这封信给稷王殿下吗?”穆吟拿出怀中的信,恭敬的递给那个侍卫。
“你一个臭要饭的也想给王爷递信,怕不是南凌江流到脑子里了吧!”侍卫看着挺和善的,说话倒是刻薄。
“看你这样子,披头散发,衣服破烂不堪,穷的比驼铃声还响,还装文化人假装会写字,别做梦了。”另一个侍卫也忍不住羞辱了起来,
‘快滚,快滚,别脏了王府的门!’两个乞丐上前,就要抽出佩刀。
“好!”穆吟大喝一声,向后跳了一步,“既然你们这般狗眼看人低,我就不能隐瞒自己了!”假装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呦,怎么,还是有身份的乞丐!”两个侍卫不屑的嘲笑起来。
“看,这是什么!”穆吟狠了狠心,神秘的向袖子里一探。白花花的两锭银子,各有十两之重。
“你这要饭的,在哪偷的?”两个侍卫震惊,凶狠的问到。
“偷你大爷,这是老子的钱!老子今天拿出这二十两银子,就是为了花钱给两位爷上一课,教教你们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江水不可斗量。你不知道南凌江有多少水,就像不知道我有多少钱。老子穿的破,是老子喜欢,你穿的倒是干净整洁,细品嫩肉,还......还挺好看的,你有二十两银子吗?”穆吟有了钱撑腰,双手叉腰,跨立在台阶上,振振有词。
“你,你想怎样!”两个侍卫有点相信了。
“我,要跟你们打一个堵。这二十两银子分给你们,你们把这信带给殿下。一定亲自交到他本人手里。若是我捉弄莽撞,王爷不喜,你们自然可以治我的罪,钱也归你们。若王爷喜欢,要奖赏我,那你们就按一天一文银子算利息,到我下次来,连本带利,一块儿给我!怎么样?”穆吟一阵算计,努力的打动他们,
“我们凭什么给你钱?现在就打死你不就好了!”那个略高点的侍卫果然精明又难缠。
“你,课时费,课时费你懂不懂。上课不得花钱吗,教你们做人不得给我钱吗?赶紧,就这么办,平白得十两银子不好吗?”穆吟也不分说将信和银子一道塞进侍卫手里。
“就这么办,我走了!”穆吟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跑。
“大哥,这什么信都往王爷手里送,王爷会怪罪的吧!”那个较矮的侍卫有些担忧。
“咱们拿了人家钱,送不送都无法说清了,还不如就把信给了王爷。他这么大手笔,万一真的有事岂不耽搁。”高侍卫眸子收了收,将信件收起来,重归站好。
“王爷,您听说了吗,满客楼的台阶翻修了。说是重新着了色,还画满了杏花,很漂亮,城里都传开了,满客楼现在是真的满客啦!”阿诚坐在车边,耷拉着两腿,驾着马车,显得轻松自在。
大黑的步子‘哒哒哒’的走得四平八稳,两人一马戌时从皇宫做完‘述职报告’,现下正往回走着。
“哦?那个小二儿还有这本事?”宇文言闭着言,没有多少兴趣,慢悠悠的说着。
“怎么会呢!听说是一个姑娘。”阿诚很淡定,如实的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转述给主子。
“哦!”,宇文言依然闭着眼,漠不关心的轻哼。
“四福街的人都说,那姑娘是个仙女。白衣飘飘,轻纱遮面,眉眼若画,心灵手巧,乌黑的头发插了支柳枝簪子,当真是俊俏别致,不染俗物呢。”阿诚无奈的一笑,“这些老百姓啊,总是喜欢添油加醋的八卦一番,传的有模有样,好似这世间真的有神仙一样。”
宇文言的眼睛逐渐睁开,眸光开始深邃,“柳枝簪?”像是自言自语,垂下卷翘的睫毛,略有所思,“是她吗?”不禁轻问。
“大黑,到了,停吧!”就在穆吟跟两侍卫打赌的时候,马车已经晃荡着驶进街口。穆吟耳朵敏锐,反应迅速,不想被他人瞧见,不等侍卫答应,转身便跑了。随即大黑马也来到了侧门。
“王爷,到了!”阿诚跳下马车,轻声回禀。
宇文言蹙眉,阿诚的话令他有一丝的触动,开始对满客楼发生的事很感兴趣。
“王爷,有您的一封信!”宇文言跳下马车,侍卫迎上来,有些胆怯的递过一个黄纸信封。
“何人的信?”阿诚善解人意的问道,
“不认得,送信的是一个乞丐,听声音,像是个女的!”那侍卫说话声越来越小。
宇文言将那信封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冷似冰霜,两只修长冷白的指头将里面一张发黄的皱纸夹出来。
几个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字出现在眼前,宇文言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的看下去,
“殿下,灾民说你钱分的不公,还私吞赈灾银,明天要造反,你看着办吧!”很好,很直白。
宇文言皱了皱眉头,目光狠戾了些,将信递给阿诚,跨进门去。
阿诚一怔,想来有事,一边走一边看完了那‘神奇’的信,“是谁送来的,是否有诈?”阿诚疾走几步,追上宇文言,心下疑惑。
“今日,蟒蛇可有来?”宇文言反问,
“未曾!”阿诚忙答。
“这信,收好!上面的事,你提前准备!”宇文言突然站住,目光悠远,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
“是!”阿诚不便多问,他知道,消停的这些时日也该要有人在赈灾一事上做文章,不管此人意图如何,提前准备总没错。
“吾弟安,谣言霍乱百姓,流民惶恐不安;钱若不公,民愤难消;财若不惑,人心难安。清查安内,防鬼作祟。兄.言”笔力劲挺,一字见心。
“阿诚!”书房中烛火微黯,只见烛火间英俊的脸,和墙上大大的人影。宇文言轻呼一声,阿诚推门而入,“将这信连夜送至白水县,不可被人发觉。”又是空白信封。
阿诚未语,接过信转身离去。
“王爷,吃点宵夜吧,您回来的这么晚,该是饿了!”阿四与阿诚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眼,碎步而入。
“嗯!”宇文言没有抬头,神思全在那封歪扭七八的信上。这信可是穆吟怕被发现,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用三年级的水平写出来的,自然值得宇文言为着究上一究。
“阿四,我昨天带回来的簪子呢?”宇文言想起他昨日摘下柳枝簪,放在床边的,可是今早走的急换上了新的金簪,没有注意到那只簪子。
“阿四也奇怪呢,您昨晚回来怎么没带簪呢,就插了一个木棍,还带着那木棍去了丞相府,真是丢人!”阿四胆大包天的吐槽起来,
宇文言咬紧牙,拳头攥起,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生怕自己抬手打人,“那好,那树枝呢?”
“扔了啊!”阿四很骄傲的样子,
“什么?”宇文言不敢相信,尽量温和的又问了一遍,
“树枝嘛,自然扔了,王爷若有用,咱王府多的是!”阿四更是自豪了,觉得自已很是聪明。
“很好,本王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出去,找不到那个树枝,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宇文言笑的温柔,更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啊?王爷,那树枝有什么特别,竟让您对阿四如此狠心?”阿四实在不懂,一脸委屈。
“那树枝......是我找大师给你求的签,与你命运相连,它在你在,它亡你亡!”宇文言一字一字吐得十分真切,
“属下这就去找!”反应不用半秒,阿四已经飞一般离去,
“关门~”宇文言声音发狠。
‘咣!’门被重重的关上,听得一阵急切的小跑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