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奇怪的记忆里,穆吟是不爱照镜子的,她对自己的长相十分自信,或素面朝天或略施粉黛,总是引人侧目。但是她记得,似乎她们长的差不多,仿佛就是一个人。但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睛,不似这般明亮,只能说是很大,但缺少了深邃和光泽。
“你就熬夜吧,眼睛快瞎了!”穆吟突然想起记忆里妈妈敲开她的房门,恶狠狠的一句话。
“嗯,大抵是因为她熬夜玩手机伤了眼睛,有些残疾了,所以我与她有些许不同的原因!”穆吟调皮的调侃自己,她知道以那个人的记忆她断是不会同意这种说法的。想着想着,风已经吹干了脸上的水气,穆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遮上一块儿细密的面纱,信步离去。
城南三褔街西,八卦村,一色的黑瓦白墙,青石小路,有种江南水乡的感觉。
年轻人扛着锄头挑着水,三三两两说笑着出村去。老人拄着拐杖,笑吟吟的在后面踱步;小孩拿着黄纸做的风筝,跑在前头。此时节正值初夏,应是除草施肥的时候。
而老人小孩则闲下来,朝一处高大围墙走去。
穆吟一袭白衣,步履翩翩,惹的路过的男人女人皆纷纷侧目。她有些后悔穿的这么出挑,哪知大家这么简朴素色的衣衫。穆吟有些不好意思,面纱下的脸庞尴尬的笑着,随着几位老人匆匆去了。
一处高大院落,说院落,事实上只有围墙高些,中间是一个高台,院子东侧有一间伙房应该是用来供应茶水的,除此,再无其他房间,倒是桌椅板凳围着戏台摆的满满的。
“穆将军驻守北荒十八载,战功赫赫,为我上幽子民阻挡降娄、匈阿、大炀三大强敌,保我边境十八载安泰无余,谁料竟然......,真是悲痛啊!”一个白发白眉、玉面灰衫的老头,坐在高台中央,一张长桌,一把折扇,一杯茶,悲情难抑。
“白老头,慎言啊,这段可不能说!”坐在高台旁边的人听得最清楚,好心出言提醒。
“唉,罢了,罢了,黑白自在人心,事事本为八卦,强求不,强求不得啊!”老头闭上眼,仰天长叹。
穆吟跨门进来的一瞬,气氛低沉,十分压抑。
悄悄的寻了一张靠门边的桌子坐下,感到奇怪:这里这么多人,桌椅都坐满了,足有三百人,衣衫各异,材质各异,老幼皆有,一看就有很多她这样慕名而来的,总算不那么出挑,心下放松许多。可是这百十号人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穆吟正嘀咕着,台上的老者开口了;“好了,老朽心情不佳,今日便到这吧!”说罢收了折扇就要起身。
“哎,哎,别走啊!”
“就是,别走啊!”
“白老头,您可是越发的懒惰了!”
“就是,就是!”那几个人似乎与他熟络,开起玩笑来,气氛顿时活跃过来,人声也逐渐嘈杂。
“今儿,还早呢!白老头,你再给我们讲点别的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穿出人群,另众人安静了下来。
“想听什么?”那老头只得又坐好,收敛了悲伤的神情,声音老态略带尖细。
“不如,就说说这皇宫里的事吧!我可知道,咱们陛下如今已经六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可是这太子人选却始终悬而未决,这是为何啊?您以为,哪个皇子最为可能呢?”还是刚才的那个年轻人,站起身来,高声嚷着。
“呦,谁最有可能老朽可不敢说,但可从几位皇子身世、才能,稍作分析,至于是谁,你们可自己判断,结果,也自有圣上裁决。”白老头摸摸自己光秃的下巴,装作一个学者的模样。
穆吟对皇家的事不大感兴趣,但是既然要说,姑且听听吧。
“好!”“好!”“好!”台下应和声一片,毕竟他们的未来交给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白老头压了一口茶,打开折扇,挺了挺腰板,徐徐开口,
“要说皇子啊,自然要先从后宫诞下皇子的几位娘娘开始说起。皇后娘娘云氏以侧妃的身份入王府,一共诞有三子一女,大皇子宇文德十年前在即将立为太子的前夕意外坠崖,摔死了!”
台下唏嘘一片!穆吟冷哼一声,不屑的嚼着瓜子,“意外?后宫争宠、争储,你死的不明不白,我死的稀里糊涂,老梗了。穆吟可没少看这样的电视剧!”
老者继续开口,“二皇子宇文泰也就是如今的楚王,是个闲散放荡的,因恋上农家女,与皇后闹翻,如今闲养在庸南城。五皇子宇文安怀王殿下,倒是颇有心计和才能的,如今掌握全国财政商业,而我北幽国又是最重农桑商企的,五王妃又是皇后的亲外甥女,也是身份尊贵的,依老朽看来,这怀王殿下倒有有八分可能了!”
“八分?”
“是啊!八分!”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叹起来。
“而且我听说皇后娘娘很是贤德,对陛下的所有子嗣都很好!”一个书生高声赞许着。
“那是自然啊!皇后娘娘三个儿子,不论最后这太子是立嫡、立长、立贤,皇后娘娘皆有,她自然对其他皇子的威胁不以为然啦!”之前提问的年轻人一针见血,毫不客气。
“是啊!”
“嗯嗯,也对!”台下又一片附和之声。
“那其他皇子呢?”有人忍不住催更了,
“三皇子宇文泽胥王殿下也是个有能力的,生母端妃入宫多年,还生了两个公主,胥王殿下也干着些闲散的差事,只是端妃是异国公主,若儿子继承大统,也着实荒诞些!四皇子宇文喜是先皇后所生,五年前预被立为太子,却一月之间病死了!”白老头有些伤感,压了一口茶。
“先皇后,还有先皇后?”众人大骇!
“是,现在的皇后言氏并非陛下的第一个皇后,实则是继后。先皇后穆氏,自嫁入王府一直无有所出,却在二十一年前与现在的皇后同时有孕了,而不幸的是,穆皇后生育的当晚,便因出血过多仙去了。穆氏生下四皇子一月,言皇后,就是当时的言妃就生下了五皇子,因而,言氏被册封了皇后,两个皇子共同养在自己宫中,可四皇子却在十六岁时病死了!”白老头带了一些哭腔。
“哎”“哎!”人群中有了叹息声。可穆吟没有,她只觉得‘皇后穆氏’四个字,让她心如刀绞,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再者就是六皇子宇文检,是位贵人所出,却紧跟在两位尊贵的皇子之后,便没什么关注了,这些年也是一直病着,将养在王府,想来也是没别的出路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姑娘,跑上高台,给白老头换了一壶茶,什么也没说便跑下去,接着给台下的看客倒茶,一时打断了老头的话。
“这最奇怪的,便是七皇子宇文言稷王殿下了。其母言氏身为贵妃,位同副后,父亲不过是个品阶低微的侯爷,可言氏却最得宠爱,自陛下登基二十二载,几乎是对其专宠无虞。当时与两位皇后同时有孕的还有这位言氏,只不过晚了半年,次年生下儿子后竟从嫔位直接成为贵妃,而陛下还赐了母姓做皇子的名字,可见是宠爱非常啊!”白老头摸摸下巴,略有所思。
“哇,好羡慕!”下面有女子开始不矜持了,小脸一红,娇羞起来。
“稷王殿下也是仪表不凡,才能卓越,且战功赫赫,又有受宠的母妃,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三年前被削去军职,收了兵将,闲散在家,年前在都城领了个京兆府府尹的小职,本以为没甚希望的。可如今又主理治理洪灾,还在前日娶了丞相的嫡长孙女做王妃,攀上了丞相的关系,便又不好说了!”白老头也开始疑惑了。
“是啊,前儿个,我还在稷王府外偷偷的瞧了一眼呢,那场面可是不得了啊!”一个人一脚登在椅子上,一脚站地,边吐瓜子皮边兴奋的感叹着。
“前天成婚?莫不是我前天闯了人家婚房的那个,就是稷王宇文言?阿三让我小心的京兆府大官,也是他?”穆吟在心里嘀咕,怎么哪都有这人呢。
白老头见讨论声小了下来,接着开口,“还有就是八皇子宇文暕胤王殿下了,传闻胤王仁孝谦卑,却也因三年前的事受了牵连,削爵入狱,没多久,其生母宸妃也因思虑过度去世了。九王爷宇文汐闲王殿下,生母是怡贵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宫女病死了,闲王是由怡贵妃一手养大的,听说也颇具才能,与稷王殿下形影不离,感情深厚。不过,身份终归卑贱了些,难承大统啊!”白老头对皇宫的事简直如数家珍,言辞犀利,另穆吟十分感叹。
“这白老头真奇怪啊,鹤发白眉,却没有胡子,还对皇宫的事了如指掌!”穆吟研究着那白老头小声的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