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白祁赋跟那王子说了什么,翌日一早,王子欣然带着一堆凛国美人儿踏上归途。
临走前还对凛国大加赞赏,拍着胸脯保证定会保持友好往来。看到王子脸上乐呵呵的笑容,凛君和皇后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青林站在城楼上望着那列比来时还长的车队,王子车驾后头跟着几辆宝马香车,莫非装着大凛的美人?
不管怎么说,这下不用嫁到陲国这种边境之地,倒也让她省心不少。
“站在此处想什么?”青林正想得愣神,被吓了一跳。
看见来人,青林懒懒地行了个礼,问了句岐王爷好。
白祁赋似乎很是受用,眉眼染上笑意。
换作平时,她能用正眼瞧他便不错了,行礼什么的一般都不存在的。
他“唰”地开了折扇,走到青林身旁摇了起来。
“媚儿怎么总爱往高处站?日暮西斜,小心着凉。”
青林鄙夷地看着正在摇扇的某人,阵阵凉风袭来,玉骨扇本就清凉透彻,再扇上一扇,凉气丝丝缕缕。
白祁赋睨了他一眼,而后看向远山。
“心火难降。”
“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早些回去。”说罢把玉骨扇一收,放在了青林面前,便走下了城楼。
青林倒是有些讶异,这把扇子她小时候便问他讨要过,白祁赋愣是不给。
如今倒是二话不说扔这了,青林望着被他抛弃的扇子,寻思着这把扇子是不用还了?
青林拿起了玉骨扇,上好的羊脂玉被雕磨成扇柄,手感滑腻清凉,扇上吊着银丝线捻成的流苏,清贵稳重。
打开扇面,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句诗,墨色小楷端正在上头。方才还未注意到。
“青林雨歇,珠帘风细,人在绿阴庭院。”
青林……
回宫的路上青林一直在把玩白祁赋留的扇子,新鲜得的宝贝就是爱不释手。又是扇又是甩的,回到了漪竹轩门,青林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嘶,好冷。
要入秋了,今日才觉着冷热交替的感觉如此明显。
青林拢了拢衣衫,回到漪竹轩便吩咐人布起了晚膳,端上来的都是素日爱吃的,今日倒是有些索然无味。
“锵——”又敲了一更,转眼已是亥时,正是更深露重的时辰。书房却依旧亮堂堂的,白祁赋还在书房看卷宗,捏了捏鼻梁,端起枸杞茶掀开盖子才发现茶水喝完了。
“周安——”抬头望了眼,门外只有值守的侍卫,不见周安。
不消片刻周安便急急忙忙踏入书房,给白祁赋换好茶水才开口,“爷儿,奴才刚说着出去透气儿,远远瞧见御医往漪竹轩的方向赶去,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听到漪竹轩,白祁赋俊眉微蹙,神色顿了顿,吩咐周安去打探。卷宗也看不下去了,白祁赋喝了口茶水,就等着周安回来。
周安回来后,告知白祁赋是青林公主夜里发了高热,不等周安说完白祁赋迈腿便出了书房,提了个灯笼便急往漪竹轩赶。
一路赶来四下寂静,唯这漪竹轩此时亮堂堂的。
婢子端着清水走进寝室,步履匆忙。小厨房也亮起了烛火煎起了药,采秋方送走御医,便瞧见岐王爷赶来。
采秋忙不迭地向岐王禀报了情况让他无需太过担心,白祁赋却执意进内室照顾青林。
一撩衣袍坐于床前,端茶擦汗,掖好被角,仔细照看。半夜直接就睡在了殿内的贵妃榻上。
昨夜身子不爽,歇得太早,寅时刚到,青林便悠悠转醒。
脑袋仍是有点昏沉,只是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些。
昨日得了白祁赋的玉骨扇,本来还挺开心的,没想到睡到半夜就发起了高热。
撑起身子想要斟茶喝,刚坐起来就见白祁赋在贵妃榻上睡得正香。
“真是个傻子。”
两日静养,一碗碗浑浊苦涩的中药下肚,再加上白祁赋的悉心照顾,青林已然大好。
这日阳光明媚,秋日里透着暖阳。
许久不见如此好的日头,青林让人把屋子里的盆栽通通搬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在庭院里晒太阳,可不能浪费了这般好天气。
日光均匀照射,透过叶茂斑驳的老槐树,最后落在公主的发梢、肩膀。
树下一把藤摇椅,青林懒洋洋地瘫坐上面,玉骨扇轻轻地搭盖脸上。时不时汲着瓜果汁儿,好不惬意。
待宫人将一个大衣箱搬出寝宫摆在她面前时,她才拿下扇子睨了一眼。
“打开看看。”
宫人一打开,一只针脚精致的布老虎就蹦了出来。
“丢了吧。”清冷的声音少了许多温度——她就这样对这些曾经有过感情的物件下了死命令。
那头白祁赋听闻青林这日收拾处置了许多东西,他连忙命周安悄悄拦下往自己宫里送。
回宫一看,倒是翻到了很多他也不曾留下的小玩意。那个布老虎他还记得,奶娘做的,他和青林一人一个。
又看了看,都是些小孩玩意儿,白祁赋笑笑,怪不得要扔掉。
“爷,今晚要去凤仪宫的,可别忘了。”周安新添了茶水,一直埋头的人这才抬起头来。
“昨儿吃的那个什么桂花酥,等下让膳房做了给她送去。”
周安忙应了一声,白祁赋又添一句:“对了,给母亲也送一份。”
“奴才这就去办。”
漪竹轩内,青林靠在榻上懒洋洋地摆弄着十指,外头偶尔传来乌鸦的叫声,一点儿也不讨喜。
不过这深宫中的日子她也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就是越发无趣。
正想眯上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周安的声音。
得,这约的又是什么局?让她来猜一猜——是饭局还是养生茶局?
哦,望着眼前摆放精美的点心。不约局,是送新点心来了。
青林道了声谢后周安便赶回去侍奉了。
不错,品色上乘,捻起咬一口,甜而不腻,口感刚刚好。
水葱似的十指又准备捻起一块,略微一顿,却想起了那晚。
她起身倒水喝,看见白祁赋睡在贵妃榻上,呼吸均匀,不躺床上也能睡这么香。
她迷迷糊糊走过去趴在塌边,忍不住上手对着那睫毛一拔,没拔动,再试着一拔,那人却醒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柩,映照着他亮堂堂的。
白祁赋给她倒了水,又扶着她重新回了床,望着她睡下。青林却瞪着那双眼睛不肯闭眼,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白祁赋瞧着她这副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刚想伸手探探她额头,换而来之的是一个冷漠的翻身,直接给他留了个背影。
他也不恼,正想起身,床上的女子坐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凑到他的面前。
那双大杏眼就在他的脸上打转,眼波流转。慢慢地往他面前凑。
白祁赋有点坐不住了。
几秒的对视后青林终于开口了,“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何滋味?”
她眼如点漆,睫毛扑闪扑闪,白祁赋呆愣了一小会儿,随即为她掖好滑落的被子。
“来日方长,我会慢慢告诉你。”
……
吃完最后一块点心,青林也不多想了。
宫人挨个点好油灯,一切如往常般令人厌倦。
寅时,万籁俱寂。偌大的皇宫陷入死寂沉睡,只听得到各宫运送秽物的水车“轱辘轱辘”的推行声,处理了这宫的污秽转而又向下一宫行去。天蒙蒙亮,水车才悠悠地驶出宫门。
守门侍卫望着渐行渐远的水车,到了个呵欠。终于快到交接班了,今日太后寿宴,特许了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以休假半日,侍卫大哥心里头很是畅快。
白祁赋昨夜是在书房歇息的。到凤仪宫用了晚膳后就回来看了一夜卷宗,这会儿接着周安递来的帕子,往脸上一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这才不紧不慢地吩咐周安“等一下去看看公主起来没,让她去太后寿宴帮衬着点。”周安应了一声便让人侍奉白祁赋穿常服了。
今日早朝没什么事,退朝后白祁赋与几个关系比较近的大臣走下汉白玉石阶,大家讨论着今年的收成赋税。
话锋一转又说歧王爷年轻有为,实乃国之栋梁。白祁赋笑着迎合,从小被寄予厚望的他,早已神色自若。
远处周安步履匆忙地向他们一行人走来,草草对众大臣行了个礼后便凑近耳语。
也不知周安对岐王爷说了什么,使得岐王爷眉毛顿蹙。
白祁赋扔下一句“失陪”便随周安匆匆往漪竹轩走去。
周安早已备好了步辇,谁知这位爷看也不看就径直走了。
周安知道爷急坏了,连忙打了个手势让抬辇的跟上,眼见自家主子越走越快,周安只得小碎着步子跟在他后面。
早上日头正烈,着繁复的朝服走在日头下免不了一身汗。骄阳似火,烈日下一主一仆分外扎眼。
白祁赋额上渗出汗珠,脑海里反反复复唯余那句“青林公主不见了”。
来到漪竹轩,还未踏进宫门,就见一群婢子和侍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青林去哪了?恐怕他们也难以揣测。
偏偏又是在太后寿宴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们玩起了躲猫猫,白祁赋扶额,眼皮子突突地跳。
漪竹轩就这么大,都找遍了自然就是没有了。
“望月楼呢?”白祁赋仍抱着一丁点希望。
回话的宫女低垂着头,“没有。”
“御春园呢?”
仍是摇头,“没有。”
这下她是真的离他远去了。
“周安,告诉皇后,昨日求的情不作数了。”
老槐树下,没有了公主的身影。
一人落拓叹息,哀声下槐树不知又落下槐花多少。
白祁赋抬头,这个时候竟还在开花,零零星星的,花也不剩多少了。
昨日去凤仪宫,母亲就提醒他,青林性子冷,何必呢。
何必巴巴地只瞅着一人。
可是他就是喜欢上了,昨夜趁着与皇后用膳时到她面前说道,今日还约了父皇饮茶下棋,为求一道圣旨。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她本向崖生,何苦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