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的八仙桌上精致的菜肴刚刚摆好,满庭贤兄弟以及梁氏落了坐三名侍女恭敬的站在他们身后,随时伺候自家主人。
满庭贤心内如同巨石压垒,喝了几杯酒后早早的放下了筷子,对一旁的弟弟满庭芳言道:“在过几日我就要北上收粮,你要好好在家读书。不可荒废了学业!”
满庭芳坐在哥哥的左侧,听完哥哥的话后赶紧咽下口内食物,回答道:“兄长安心。”说完抬眼看着哥哥满庭贤又问道:“兄长又要出门北上了吗,何时走什么时候回来?”
满庭贤点了点头,回答道:“就这三四天吧。北边各地的存粮按照往年惯例该收了,而且今年秋收的数量也得早早定下来。这次去还得三个多月才行。”
坐在满庭贤右手位的梁氏,放下手中的竹筷,看着满庭贤言道:“相公走之前家里还有一件比收粮更大的事情需要你来定。”
满庭贤侧着头,问道:“家中之事一直都是由你打理,还有什么需要我定的?”
梁氏抬眼看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满庭芳言道:“自然是咱家二弟和梅家小姐的婚事。”说到这梁氏瞧见满庭芳竟然很是羞涩的低下了头。梁氏嘴角一扬继续说道:“再过些时日就到了二弟生辰。我想的是趁着你这几日在家,去趟梅家跟梅老爷把这婚事定下个吉日把梅家的二小姐娶回门来。”长兄如父,满庭芳兄弟二人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如今满家这家里家外的生意家务等事都应该由长兄满庭贤做决定,直到满庭芳成婚后兄弟二人分了家。
满庭贤扭过头问了一句满庭芳:“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满庭芳一脸正色,回答说:“长兄如父,此事听兄长安排。”满庭贤从弟弟的神色中看的出来,妻子梁氏对这件事的态度正是满庭芳的态度。这也不难理解妻子梁氏此时能在饭桌上当着弟弟满庭芳的面向自己提出来那么二人肯定之前就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也无可非议毕竟是满庭芳终身大事,妻子当然要先听听二弟的看法和意见。
满庭贤心里此时想的与梁氏和二弟满庭芳不同。满家此时此刻大难可期不要说操办二人婚事的开销,就是这符合两家身份地位的礼金他满家也是万难拿出了。
满庭贤心中考量了一下,说道:“也是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这婚事还是当年二弟和那梅家二小姐未出世时由爹和梅叔父两人亲口约定下来的。如今这都十五年了,按道理也是该早早把梅家小姐娶入门才对。”言及至此,满庭贤话锋一转继续说着:“可是父亲孝期未满。身为人子怎能娶亲?正所谓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更何况如今二弟已经是举人公了更不能这样行事,惹得一身麻烦。”
梁氏听完,轻声说道:“这样的道理,妻与二弟如何不懂!我的意思是咱家先下了礼,至于这娶亲的日子自然是要过了孝期之后的。”
满庭贤问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孝期过了再去下礼不也可以?何必早早定下?”
“相公,咱二弟与梅家二小姐的婚事自从公公与那梅老爷定下这君子之约已经十几年了,整个杭州城是家喻户晓啊。这么多年来,梅家那边虽然从没开口询问但咱们两家人不论是生意上的相互帮衬还是私下里的走动都是以亲家礼啊。梅家小姐与二弟同岁今年也是芳龄十五,这年岁换作寻常家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子了。可是这么多年来,相公可曾听闻那家公子去梅家向梅老爷为二小姐提亲的?咱家早早的下了礼也是安了梅家那边的心啊。”梁氏言及至此,看着满庭芳继续说道:“再者,咱家孝期未满,来年京城的春闱二弟断然无法参加,只能等朝廷的下次大比之年了。这样一来倒不如让二弟把这媳妇先娶进门,身边有了知冷知热的人二弟才能更好的读书备考。”
妻子梁氏所说的这些话入情入理而满庭贤也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满家的困境他又如何能说给妻子,更何况弟弟满庭芳此时此刻就在身旁。
满庭贤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你所说的我心中自然清楚。不过……”满庭贤说道这里,面露难色一时间竟然语噎。
妻子梁氏见自家相公面有难色以为是他心里早有别的打算,于是说道:“相公心中可是还有其他看法?”
满庭贤遥着头,轻声言道:“那倒不是,只是心中觉得是否有些仓促了。”
梁氏宽言说道:“如何仓促了?公公辞世已过半年有余,相公身为长兄自然是要完成公公当年的约定为二弟做主娶了这门亲。”
满庭贤心中有苦不能明说,可他也知道照这样下去等满家真因为自己的错败了那这么亲事最后会闹成什么样还不好说呢。无奈之下满庭贤只好先应承下来,开言说道:“这样把,我一会让人去投帖。明日去趟梅家,我先看看梅家那边的态度之后咱们再做定夺。”
吃完了饭,一家人在后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满庭芳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坐在房中喝着凉茶,此时他将下人已经打发离开。满庭芳掏出钱袋,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子上盘算着。此时他身上仅剩下几两散碎银子,从别院来时戴一共是一百多两。正常来讲这么多的银子是很多老百姓家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让他只用了两天就花没了。
“看来得回别院一趟。”满庭芳用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来去的摆弄着那几块碎银,随心说道。
吃完了饭,宅子的一名管家找到满庭贤,说是杭州知府有事相邀让他去趟知府衙门。满庭贤不敢怠慢喊来梁氏跟自己的妻子交代了几句赶紧出了门。
杭州知府苏墨才在任五年,因其“贪财,好色,骄奢”三大爱好被人称为“苏三”这几天的大雨导致河水暴涨堤堰崩塌堤堰两侧的田地住房被毁,所属县衙无力抗灾救援百姓只好离开属地一路乞讨结队的向杭州城而来,目前杭州府东门城外已经聚集了数千逃难的难民根据各地县衙所报后面陆续还有上万在来的路上。
换作往年苏墨才无心去处理这样的事情,只需要打发衙役差人驱赶弹压把这群有碍观瞻的“乱民”赶到临近府属地就好。但今年是朝廷对上任年满官员的“大计”为了保住头上的官帽苏墨才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费尽了心思,可无奈的是城外的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在身边下人的建议下,他找来城内各个粮行的东家掌柜,只有一个目的让杭州府收购他们手中的粮米。原以为凭着自己亲自出面的份量以及盖有杭州府官印的借据,那些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的商人会当场认下。谁知,当他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后那群商人竟然一个个装聋作哑,不论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愿。
苏墨才心中怒火冲天,送走了那些锦衣玉食的粮老板们就是对提出这个建议的下人一顿责骂,那下人陪着笑脸才说道:老爷,您糊涂了。
苏墨才冷眼相待,从嘴里挤出话来:本官怎么糊涂法?
“您请的这些人,虽然也算得上是杭州城里的富户。但真正有财有粮的人您没请来啊。您刚刚告诉他们这次的目的时,这帮人一看周围的情况唯独缺了那个人,他们心里肯定犯嘀咕啊。他们这群人精是宁愿得罪了您也万万不敢得罪那家人”
苏墨才听完,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失误,原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过于简单了。满家,掌握着整个杭州府甚至是大半个浙江省的粮米如果没有满家出面认可这些小门小户的粮商是绝不好自作主张以低于市面上的价格赊粮给官府的。
满庭贤手拿折扇,大摇大摆的从杭州府正门步入。遇到差人衙役们见到他无不是面色讨好的和他打声招呼,他随着杭州府衙二爷一路走到后堂。满庭贤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于公满家是杭州府的大粮商也是朝廷特许委任的军粮供应每年朝廷下派的军粮采购都是分派给他家,自然的和当地父母官要多多熟捻。于私而言满庭贤与这苏墨才的私人关系更加复杂,首先苏墨才能够坐上杭州知府靠的就是满庭贤在京城里的关系,所有的花销以及打点的钱财都出自满庭贤。其次,苏墨才为官不廉官声不佳桩桩件件贪赃枉法的事情数不胜数,可仍然能安坐杭州知府的位置自然也是因为满庭贤的关系。所以,苏墨才才会事事顺着满庭贤,处处以满庭贤马首是瞻。
满庭贤心中早就想到了这位知府大人请自己上门的目的,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不会出手帮他渡过这一关。现今的苏墨才在满庭贤的心里是越来越不堪,甚至有些厌恶感。不仅爱财好色而且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很多事情竟然成了公开的,自己每年为了帮他平息要花费十几万两白银打点,而他却越来越胆大妄为!甚至开始伸手向满家要钱!这让满庭贤大为恼火,所以今年的“大计”期间到目前为止满庭贤还没有为苏墨才动用任何关系,就是希望借这一点敲打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