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久久没有说话,这方法将人人都包含进去,把人心算的透透的,比如那厨艺大赛,不用想就知道,官方举办的厨艺大赛,各个酒楼拼了命也要派出最好的厨师,必竟是提高行业地位的绝佳机会,出点银钱算什么…这当真是一种妙法。
不过徐凤思考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问道:“我听说天下财富有一定之数,这银子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我们拿了银子还能做善事,那到底是谁吃亏了呢?”
将徐凤一张嘴就把问题问到关键处,尹方赞道:“我师父曾经写了一篇《天下银钱论》,对此有专门的著述,按他的说法,银钱转起来便能钱生钱,到极盛时,天下人人富足,个个吃饱都是有赖于银钱流转快速,只是,师父学究天人,我知其一并不知其二。”
徐凤站起来,幽幽说道:“世外高人的入世之术竟如此高绝,如今生不能见尹公子的师父,也是一桩遗憾。”
尹方见她说的郑重,并不回话,就怕她问的深了,只岔开话题,道:“以我大乾之盛,兼借皇家之名,这买卖要还能做亏本,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此话颇为拿大,徐凤皱眉道:“此事干系甚大,很多地方都犯着忌讳,这上京城里藏龙卧虎,盘根错节,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这法子看着是好,只是过于惊世骇俗,能否施行多少,哪些能够施行,却很难说,也不是我要锉你的锐气,这世上事要办好,哪一件不是刀头舔血的买卖,更何况你这方略里事务庞杂,运转复杂,又兼须大权力撑腰,干系着巨量的银钱,若只是纸上谈兵还好说,要真落地下来,尹郎可有和我并肩共赴荆棘的准备?”
尹方本来今天是抱着献宝的想法,书生意气就是想到便觉得好,至于想法的后面牵连着多少血肉往往没有亲身体会,少年往往把事情想简单,这下被徐凤冷不丁的一问,却有些胆怯,自己还是年轻,想的不够深,也不敢骨头轻,只说道:“我学艺不精,把事情只往好处想,今天姐姐这么说,我本想说和姐姐走上这一趟有何不敢,又怕自己才疏学浅误了姐姐的事情,只是但有驱策,无有不从,出了问题,我也是和姐姐站在一处便是。”
徐凤看向尹方的目光温柔了些:“你有师父,我也有师父,我师父当年对我说轻诺者必然无信,虽你年纪不大,我却信你。”
这话其实极重,尹方听了,顿感肩头压力,也不做声,只是郑重行了一礼,表达自己的复杂心情。
见尹方并不像之前那么轻浮,徐凤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兵法云驰者败之道,没有威信的将军带不好兵。我最近身体欠佳,不好亲自下场布置事务,而且你的方略我恐怕也执行不好,但事情是要人去做的,我见你年少有才,如果不嫌弃的话,还真是想捧你一捧,你若想把你的想法付诸实施,还需要取信施威于诸人。我手下有几员干将却不一定都听你的,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服你。”
徐凤的风格向来是泼辣直爽,尹方和他对话,时时感到压力很大,听她说让自己想个办法让张姐、潘姐他们服气,很想献个办法出来,但抓耳挠腮之下,并没有主意。
徐凤见状失笑:“想不到还有难倒你的时候。”看他手足无措了一下,便道:“这个其实也不难,我见你在谋划里呈上的曲目单里有一出《太后破三酋》,说的是太后当年将兵出征的故事,颇有想法,若能将此戏排练出来,定能将她们折服。”
说罢和尹方靠近了许多,亲自面授机宜。那尹方第一次和女神靠的这么近,只觉得记性特别好,一字不漏的都听的真真的。
待到两人商量完毕,居然已经到了子夜,尹方匆匆告辞,在回家的马车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只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和徐行首商量好的事儿一定,尹方就专心在家创作《太后破三酋》的戏文,这可是要太后亲自看的,尹方不敢马虎,只精耕细作的写,写完了又觉得不满意重新写,听徐行首说太后文学造诣颇高,但又生性豪迈,从她年轻时能带领军队可以看出不是个深宫内院的个性,写的俗了雅了都不好,思来想去,尹方还真就犯了难。
李婷出门带着衡儿去逛大街,李老头也出门抓药去了,只留尹方一人在家,所以当火泥鳅找上门来时,就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尹方看到他觉得奇怪:”兄台可是来收钱的?”对此人他印象不是很好,也不想和他太客气,抱着一种防卫的心态。
火泥鳅却带着笑脸,连身上的衣裳都赶紧了许多,脸上也没有污泥,乍一看还有点小地主家的少爷的感觉。
他说道:“我不是来收钱的,没有出摊不能收您的钱,是兄弟我遇到难事了,想找你借点钱周转一下。”自古借钱难开口,火泥鳅却张口就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尹方听到他如此说心里便有点不舒服,心想这人不是来讹自己的吧!?
那火泥鳅也不着急,坐在书桌旁,赞道:“前些日子见你还以为是哪家破落户流落出来的,今天看这字,倒是颇见功底,又见你出入有马车接送,不知道在哪里发财啊?”
尹方警惕的答道:“也就是帮人写写画画,赚个活命钱而已。”
火泥鳅问:“既来了,能否讨杯水,我却是渴了。”
尹方这才觉得自己失了待客之道,虽这火泥鳅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自己先失了礼数,这可就不妥了。
正想去煮茶,那火泥鳅拿起尹方的茶碗,咕隆咕隆把剩茶喝光。然后慢慢的说道:“你最近手里一天天的阔气,,从不报我丐帮的名号,看来看去也没啥靠山,被街南边的泼皮瘦鬼看上了,今天早上带人偷偷劫了你家两个女娃儿,应该是想敲诈你一笔钱,只是这瘦鬼向来手里黑的很,他行事事被我们丐帮几个弟兄看见,不放心两个女娃子就把事情报到我这了。”
尹方闻听此事,顿感一盆雪水从头上浇了下来,那火泥鳅看他的急成这样,说道:“你且莫急,待我慢慢讲来。”
“你家和丐帮签了入行文书,就是我丐帮的人,我哪能不管事,于是带了一帮弟兄去要人,但瘦鬼说是看上李家妹子了,坚决不放人。我丐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我点起百十号兄弟就去灭瘦猴,打了个天昏地暗,瘦猴也被我们挑了筋!”
火泥鳅说起这事儿脸上居然露出骄傲的神情,然后停顿了一下,又有点悲伤:“没想到瘦猴手上也有几个硬茬子,我们丐帮也吃了不小的亏,死…不过你家两个女娃儿连根毛都没少,这会儿正在破庙哪里帮助兄弟们包扎伤口。”
尹方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施礼道:“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和兄弟你过去看看!”
火泥鳅听到这里来了火气:“谢不谢的好说,我几十个兄弟被放了血,汤药费啊什么的要花不少,今天兄弟我过来,就是想借点钱给兄弟们治伤的,他娘的,已经借过几家了,一个个都吝啬的要死,你这个苦主要是不出钱,别怪我翻脸!”
尹方这个时候就不废话了,直接钻到床底下,刨出几锭官银,朝口瞪目呆的火泥鳅喊道:“走!”
一大锭银子就是一百两,这三两个大锭子居然藏在床底下,就这么撅着屁股就拿出来,要知道他代表万安桥丐帮每个月上缴巡城衙门张捕头的孝敬也就二十两银子…
到了破庙,景象是一片凄惨,一大帮瘦骨嶙峋的小伙子不是脑袋被人开了瓢,就是肚皮上一个窟窿往外呼啦啦的冒血,就在尹方进去的当儿,就有人被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后面有个中年乞婆哭的凄凉,一看就是死者的母亲。
只是李婷和衡儿身上好的很,虽然衣裳被染了血污,在帮助医生包扎病人,两个人神情看起来很不好受。
火泥鳅赶紧拉过几个年纪小的小哥,把尹方给的二十两往他俩手上一塞:“赶紧按医生说的去抓药!”
然后问道:“小六子呢?”
有人答道:“打早上就没看见他了!”
火泥鳅这个时候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早上小六子过来撺掇,说帮里有姐妹被人抓羊了,又说瘦鬼那边没几个人,火泥鳅这才点起几十个兄弟去抢人,没想到瘦鬼那边居然以逸待劳,埋伏了许多好手,要不是后面自己隔壁街的兄弟三只眼又喊了百十号兄弟把自己抢出来,今天可就交代在瘦鬼手里了。
仔细一想,这小六子撺掇完事儿了就没见了踪影,火泥鳅便起了疑心,想着这小子不是奸细吧。
那边尹方慰问过两个女孩儿,又掏出银子给了大夫出诊费,又打算给那哭天抢地的死了儿子的乞婆银子,算是代表丐帮给抚恤费。
没想到火泥鳅一把把他抓过来:“你想害人是吧!大庭广众你就给她白花花的银子,嫌人家里死一个不够吗!要给也是我悄悄的黑灯瞎火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