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日墨玺如还是讲清风赶了回去，用她的话说，若是姬常秋知道清风擅自来找他，免不了的又是一顿责罚，他那人的性子要强，眼盲之后怕是比之前下了更多的功夫来让自己比寻常人更是厉害几倍，如此一个看中颜面的人难道会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也只是说了句祝福的话，其他的不必多说，因为他足够坚强和乐观了。
三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墨玺如心动了，又想着出去游玩一番，可这次被墨老爷给驳了回去，说是墨锦快要嫁进宫了，让她多陪陪，墨玺如只得作罢，每日在府里果真是除了陪陪旁氏和墨锦，就是在屋里或者亭子里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的墨离都觉得闷得伤。
便催着她出去逛逛，别闷在家里。
墨玺如放下书，咂咂嘴，“大哥，我的确应该出去逛逛，给你物色一个嫂子回来，哎，你别走啊！”每每提到这件事墨离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几乎就是立马变脸，然后甩袖而去，搞得她觉得甚是好笑。
可这逍遥日子她没过多久，京城郊外爆发了瘟疫。
蔓延速度快到无法相信。
太医署的几个派去的御医也染上了瘟疫，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甚是连医馆都关门了，百姓们更是满心恐惧。
墨玺如知道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云谦急匆匆的赶过来，怀里抱着一堆药，见着他们都在松了一几口气道，“幸好大家都没事，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我听闻郊外发生了瘟疫？”墨玺如放下碗筷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水，看着他一口气喝完紧接着又倒了一杯，“你来这里是不是要帮忙？”
云谦用袖子摸了摸嘴，“太医署的几个年轻的御医都相继感染瘟疫，老太医们都不能再出去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想让你同我一起去看看这瘟疫到底如何医治。”
他的话音还未落，墨老爷就站了起来，“云侄子，玺如根本不会医术，还是别让她去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墨玺如自然是知道父亲的意思，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回道，“我跟你去看看。”
“玺如！”
“父亲，若是让我待在府里，还不如让我去看看，我可要趁此机会跟云谦好好学学医术，没准以后家里都不要请太医了呢。”她笑着说道，说完也不顾他人的劝阻就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拿了自己做的手札跟着云谦出去，欢儿红着眼眶想要跟她一起去，被她留在了墨府。
京城已经关闭城门，见到他俩要出城，守城的小厮忍不住提醒道，“云公子啊，你们出去这就是要找死啊，这每天想往城里进的人数不胜数，你们这是何苦呢！”
云谦看了墨玺如一眼，笑着说道，“开门吧。”
墨玺如觉得这瘟疫再怎么可怕也不能到暴尸街头的地步吧，可她的估算简直就是错上加错。
郊外的街道旁随处可见的尸体，还有小孩子在翻动着尸体，搜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用牙咬一口开开心心的抱着走了，或者是老人们依偎在一起互相抱着，整个村庄就像是被瘟疫洗劫了一番一般，每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她蹙眉看向云谦，他的神色也是万分凝重，手节发白，半响后他跪在地上打开药箱，低声说道，“玺如，你来帮我。”
墨玺如点点头，忽得用手帕覆住他的嘴，轻声说道，“这样可能会好一点，千万别摘下来。”
云谦抬头望向她，眼眸里的感激她看的到，自然是笑了笑，也给自己绑了一块手帕覆盖住嘴，而后开始看病人。
大多数的瘟疫都是经过接触或者是空中唾液的传播，她不能直接告诉云谦要隔离，就算想要说的时候云谦也忙的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听她说话，索性等到中午看看成果再说。
结果可想而知，一上午的成果寥寥无几，几乎没有看几个病人，反而是被人围着要解药，搞得他们精疲力尽。
墨玺如拉着云谦来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让她觉哭笑不得就是这整个太医署竟然真的没有再派一人来，全然就只有她跟云谦，这如何能够快速的将瘟疫控制到最小范围，她是个不太具有大爱精神的人，虽说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可前提是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可以去拯救他人的性命啊。
云谦性子温和，对于难民的要求总是无条件的尽可能去满足，这让很多人趁机而入。
一上午的时间她就发现了，很多没有得瘟疫的也偷偷来要了好几次药草，这种心思她能理解，可是他们本就是两个人，带的东西不多，现在为今之计就是要去医馆让他们借医馆给他们使用，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可实际情况很糟糕，医馆的老板根本不愿意讲医馆让出来接纳病人，墨玺如一把拽住老板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太医署会跟你签一份协议，只要日后你去兑现就可以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况且是皇家的钱，所以医馆事情有了着落，接下来是优先抢救的问题，为此她跟云谦因为这件事争吵了起来，云谦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去救助。
墨玺如笑了声，指了指身后的草药柜子，“你觉得就单凭着这一点，我们会像大罗神仙一样将这些患病之人一并救了？”
云谦没有吱声，她继续说道，“还是你觉得我铁石心肠，竟然连救人都要区分到底病倒什么程度了。”
墨玺如有些恼怒，面容也冷了下来，“我们现在做的不应该是减少死亡么，那些刚刚染上瘟疫的人病情还可以控制一下，而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自然是要救，但是你知道该如何去救。”她并非狠心没有一视同仁，可已经是那样了，怕是活了的几率很少，若是将药材浪费到那上面，怕是那些刚染上的也有危险，她需要先救这些人，然后再跟京城里太医署要药材。
云谦听她说完后拉着她的手，满脸的愧疚，“对不起玺如，枉我是个太医，竟还不如……”墨玺如失笑，她来自千年之后，若是连这点东西都捯饬不清，那还真是愧对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
按照两人的计划，现将药汤拿给病症较轻的人来喝，剩下的再给那些病重的人，轻重和没有感染的人都进行了隔离，她又让人用酒将那些已经去世的病人火葬了，而后用酒将家里喷洒一遍，多通气，不要害怕。
夜晚她跟云谦来合集处方，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都觉得自己的问题都对，墨玺如的性子自来是好胜，遇到在行的东西自然是要辩论一番的，她的知识面甚是广泛，引得云谦连连称赞，“玺如，你真的只是爱好医书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甚是精通医术。”
墨玺如翻看书的手一顿，轻描淡写的应了他一声，云谦愣了，半响后猛地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不然也不会有如此表现的，能告诉我师从何人吗？”
墨玺如抽回手翻了页书，“现在不识讨论这个时候，明日我还要去城门那里要药材，你赶紧看书吧。”
其实她也很头疼，因为墨家不是医药世家，若是管家里要，那就是要买，那么多的药材花费太大，为今之计只有一人。
第二日她早早的起床，然后让守卫的士兵去找了欢儿来，欢儿隔着将士想拉她的手，墨玺如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可，我现在虽说没有事，但是身上说不定有病毒，你们小心些。”说着她将信拿出来递过去，“你把这两封信分别交给他们，名字在里面，你回去再看，让他们下午就给我答复，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欢儿红着眼眶点点头，“小姐，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墨玺如想了想皱了下眉头摇摇头转身离去，她还要帮忙去照顾病人，根本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
回到医馆的时候云谦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她跟一个小姑娘一起煎药，然后分给百姓喝。
可目前的药也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更不可能去治疗，他们还需要努力。
下午的时候墨玺如又去了一趟城关口，果然见九皇子等在那里，她远远地拜了拜，朗声说道，“多谢殿下搭救。”
楚煜挥挥手，“本王也不能做什么，如果是为了百姓区区药材算什么。”他的身后有两辆马车，上面装满了药草。
鉴于他们不能送到郊区，墨玺如自己也不能看着，她便让人带话回去，让云谦带几个健壮的男人来推车，药草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晚饭的时候云谦便支支吾吾的，一直到吃完，墨玺如还在看书，他便在旁边走来走去的，墨玺如终于放下书，“云谦，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云谦啊了一声，脸色微红，似是鼓起勇气道，“玺如，其实我这些天觉得你丝毫不比我差，有些地方反而比我更了解，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他的话还未说完墨玺如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自言自语道，“我最近总是爱犯困，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去说吧。”说完合上书起身离去。
墨玺如何尝不知，他要说什么。
只是，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月光姣姣，星辰璀璨，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不知那个人怎么样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