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三爷的纠缠,那小厮也是麻烦得想暂且脱身。
他不自禁地抬头四顾,正好看到门外进来了几人,定睛一看,便如负释重般大喜地给秦林越指到:“唉唉唉,秦三爷,您看!掌柜的回来了,那跟着的两位想来便是锦家的主家人了。”
一听,秦林越也是强睁着朦胧的醉眼,目光投向了锦绣楼掌柜的身后接应过来的人。
“让三爷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小辈,比我秦三爷还要重要。”
说着,目光打量起了那掌柜的身后的锦川和春棠。
“那谁啊?锦家嫡系何时有这么个人物啊?”
盯着锦川看了半天,秦林越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毕竟,锦川是这几年来刚坐上连江总管的位置的,而秦林越只记得十分有限的几个锦家主家的嫡系。
再看向锦川旁边的春棠,秦林越不由更是一声嗤笑:“那小姑娘也算是锦家人?一看就是个婢女的装扮,我说你们掌柜的真是没见过世面,从锦家来的两个下人都当成是个宝一样供着。而把我堂堂秦家三爷,就这么晾在这,这真是忒不像话了!”
秦林越讥笑着拍着那小厮的肩说道。
那小厮哪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地赔笑:“是是是,还是三爷您最大!”
秦林越闷哼一声再灌一口酒,又随意瞥了春棠一眼,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却突然自心头升起。暗道了一声奇怪,他继续咂着酒,但越琢磨越是觉得她好像在哪见过。
“咦,奇怪。这个小丫鬟怎么这么眼熟,三爷我以前见过吗......”
“唉呀,真的是人老了,记性不太好了......”秦林越喃喃自语着,小厮也不知该怎么回,便也没说话。
再看了几眼春棠,思索无果后,秦林越摇摇头,自语道:“算了算了,我又何必费这个心力?这次帮羽锋那小子和杜家订了亲,就该好好享......”
说到这,秦林越却突然愣住了。
他又猛地回望一眼春棠,却是陡然吓得一个激灵,顿时酒意全消,神智也彻底地清醒过来。
小厮见秦林越忽然有了这么激烈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但见他也没什么别的动作了,小厮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秦三爷,您怎么了?您没什么事吧?”
秦林越也不回话,只是一双眼睛越瞪越大,心中暗叫不好:
那个小丫鬟不是锦霏凰那丫头的贴身婢女吗?她怎么来这儿了?那岂不是说锦霏凰那丫头也到了济城?
这下糟了!
锦霏凰那小丫头从小就黏着羽锋那小子,可是喜欢他喜欢得紧。要是让她知道了羽锋那小子跟杜家小姐订了亲,那她还不气死?
不行不行,这等麻烦事我可不想管,要是让那小丫头找我来要说法怎么办?
真是没想到,还以为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件轻松事,却怎知还有这等大麻烦。
算了算了,反正亲也订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比起不能在外面逍遥自在,我还是更怕这等麻烦事......
小厮见秦林越一动不动地盯着春棠,便也忍不住转头看了几眼。
等再想到回头问上一句时,却见刚才还在那喝得醉醺醺的大爷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几个色泽上乘的金锭摆在桌上......
............
济城杜家,医界大宗,世传名门。
相传,在千年前,建苍王朝与南越蛮国相互征伐之时,南越的巫毒蛊术层出不穷,对建苍王朝的军队造成了极其惨烈的打击。当时杜家先祖凭一介凡人之躯,以一手精湛绝伦、妙手回春的医术攻克了连当时术法宗师都无法解决的南越蛊毒之术。
那场战争,杜家先祖为建苍王朝的最终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以致开国大帝师籁帝君都欲将他尊为国师。却不料,杜家先祖拒绝了一切官爵俸禄,投身江湖,行医于世,最终在济城安家落户,将杜家传了下来。
希望这个传奇医门,真的能治好霏霞吧......
锦霏凰望着杜家的墨漆檀丹门,心念道。
看着闭合的大门和从院落里溢出的烛火灯辉,锦霏凰紧紧手,自己亲自走上前去,扣住了古香铜门环,轻敲了几声。
敲击声清朗沉厚,显现出千年古门的不俗家世。令人虽未入其门,已是生了肃然起敬之心。
沉厚的声音回荡,几息后,便听见门后有了些动静,门僮的询问声自沉重的木门后传出:“夜色已晚,门风所限,不便开门待客。不知是哪位贵客到访,烦请知会小仆。明日清晨,杜家自当厚待。”
“我是锦家长女锦霏凰,为舍妹求医而来,还劳烦通报一下杜家主,恳请他出手相助。”
那门僮一听是锦家长女,一时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了会,还是为难地说:“抱歉了,不知是锦大小姐到访,如有怠慢唐突之处,还请见谅。但杜家家规如此,若是锦大小姐求医的话,不妨绕去后院的杜家济世堂,那里今晚是杜二爷坐堂,相信一定可以医治好锦二小姐的。”
那门僮所说之话,令锦霏凰有些着急。
她何尝不知杜家济世堂也可去求医?但锦霏霞经华老先生诊断,说是必杜家老爷子,否则无人可治。
要知道,华家也是九州数得上号的名医世家了,华家长女还与杜家长子杜若济结了亲。行家看门道,再加上亲家的相互了解,以华老先生的眼力来看,怕还真是得请杜老爷子出手才有办法。
否则,以锦家的财力和锦霏凰对妹妹的关爱,早就遍请名医将她治好了,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济城呢?
锦霏凰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符令道:“我带了锦家家主的符令为信物,特与杜家主商谈事宜,还请通报一声。要是耽误了两家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
听到锦霏凰搬出她爹锦家主这面大旗,那门僮也是不淡定了,几经权衡下,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的好,便先打开了侧门。
见此,锦霏凰也是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符令交给他催促到:“快去快去......”
门僮恭敬地接过,道了一句稍等后,快步奔入了院内。
“德叔啊,等会两家要商谈的事宜,可就交给您了。无论是药材运输什么的,都行,您就随意与他们扯几句便好。”锦霏凰暗抹了把汗,有些心虚地看向锦德。
锦德见她这样子,也是不由笑到:“大小姐放心,杜家毕竟也是千年世家了,对您那借家主扯的虎皮应该也不会当真的。”
闻言,锦霏凰也是放心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回望向了杜家院门内。
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那门僮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杜家长子杜若济。
锦德见到杜家长子来迎,忙走到锦霏凰前面,率先向他见礼。
“深夜到访,给贵家族添麻烦了。但事有危急,不得不劳烦大驾。杜家大少爷,老朽先在这里谢罪了。”
那杜若济已是二十来岁,已经在着手接管杜家家主的位置了,对于这世家交往的一应事宜,也是熟稔。
见锦德先一步行礼请罪,他便忙上前几步,扶起了他道:“锦大总管客气了,将客人拒之门外,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但医门之风尽皆如此,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锦世妹,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锦霏凰见杜若济搭话,也是礼节备至地回礼道:“理应是我们冒犯了,杜世兄如此接待,霏凰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妄责?”
“好,闲话也不多说了,听说锦世妹是为了给二小姐求医才来的。既然如此,家父已在厅堂等候,何不快些过去给他瞧瞧?”
杜若济笑着摆摆手,目光投向了秋枫照应着的锦霏霞,便伸手请他们进门。
“多谢杜世兄了,那我们这便去拜访杜家主,还劳请您为我们引路。”
锦霏凰见礼致谢。
“好,请。”
杜若济先一步跨了出去,领着锦霏凰他们进了杜家大院。
杜家虽为名门,但这用度却并不铺张,一切都恰如其分,既不过度夸张,又不过显简朴,就如一味药一样各安其所,恰到好处。
杜家的庭院不像锦家那样弄成九进九出的大园林,仅有一潭活水,外加围在旁边的几颗药石。除了这些,院墙边竟还围了几块地,专门种植药材。医门世家的身份,一下子便彰显出来。
锦霏凰看了,也是敬佩不已,从小看惯了金修玉饰的她,却独有一份素雅之心。因此见到杜家这千年名门的朴素做派,她也能够欣赏出其中质朴真实。
走过了庭院,杜家厅堂已是点起烛火灯花,杜家主杜济生已正坐相待。
“锦世妹,锦大总管,请。”杜若济引锦家众人进入厅堂。
锦霏凰一步踏入杜家主厅堂,便觉一股药香袅袅袭来,不似药煎出的苦味,闻着虽有些涩,但也确实让人舒心。
堂上一杏香木匾,上书“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势若伏龙,苍劲有力,意若飞鸿,飘逸舒朗,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其心胸豁达宽阔,也不知是杜家哪位先祖的手书。
堂中陈设简单,正墙悬着副“青帝采药图”,两侧则是一副对联“杏林广栽九州尽施手,橘井遍溉人间皆悬壶”。
除此之外,便只有画正下方的一张馨桂木太师椅和两侧共八张同材质的床椅了。质朴素简,既不过分奢侈,又彰显了家世传统,名门贵气扑面而来,令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