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地底下见到的那只巨大的虫子!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钟一脚下所站的那块黑色的大石头,也就是这只大虫子,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所以才会被它摆了一道,而此时的它,一对大灯笼似的眼睛里,绿光一盛,然后巨嘴一张,就把我活活地给吞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动作,一直磕磕碰碰,磕得我全身发酸发软,然后就是“扑通”一声,一头栽进了水里一样。
这种被水淹的感觉,让我全身一冷,更让我脑袋醒了过来,于是我猛地翻起身来,一露出“水”面,鼻子里便是一股酸腐味道,就像吐出的隔夜饭一样,简直难闻极了。
天哪!自己竟然掉进了虫子的胃液里面!那自己不是要被消化得连个渣都不剩了?
偏巧在这个时候,四周又剧烈地摇晃起来,好像是外面的虫子在与什么东西打架一样,而隐隐约约之间,我似乎听到了树精的惨叫声,心说完了完了,这树精在那些小虫子之下便已处在下风,而此时更加不是这只大虫子的对手了。
“咕嘟!咕嘟!……”
就像人猛灌了一气冷水所发出的声音似的,我耳边嗡嗡直响,心里正在猜测是不是由于我的到来,刺激了这虫子的肠胃,引起它正在做食前运动了,谁知接下来就是一阵“哗啦”、“扑通”的巨响传来,而且有些正打在我的头上,打得我晕晕乎乎的,一下子就把我打到了胃液以下。
不想就这样死去,这是我的第一想法,所以我就在胃液中拼命地划,不管碰到什么东西,都想紧紧抓着,并且满心期望我抓住的东西能够把我带出胃液,而在这期间,我虽然抓到了一些东西,但从手上触摸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一些人骨,一摸就碎,毫无用处。
头顶上不断地有东西砸下来,让我根本抬起头来,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忽然摸到了一根手臂粗细的东西,根据感觉来看,好像是树精的枝桠,心里不由又惊又喜,便又伸手到四处摸了摸,随后摸到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而且细摸之下,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孔洞,大的比拳头还大,小的有核桃那么小。
我心里一凉,这该不会是树精的脑袋吧?
然后,我就感觉“腾”的一下,像坐在炮仗上一样,人忽地就出了胃液,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因为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心里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便听树精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小……小哥,我知道你有心救我,可是我时运不济,是……是活不下去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听树精说话,才知道它的声音,就是从它嘴巴里发出来的,只是有些浑浊模糊,而如今听它说得如此悲切,我的心里真是不好受。
“所……所以,我就是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救了你!”树精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我们人类剧烈的咳嗽声一样,“我……我知道你救我是为了从我口中知道点什么,可……可惜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然我都全部说出来!”
看来,成了精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认真地来说,我就是这样想的,但当时并没有明说出来,一是我做人是这样,不喜欢居功自傲,以此作为与人交际的筹码,二是树精确实可怜,救它一救,也是我分内之事。
然后,树精就不说话了,就连那些胃液也不翻腾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我心中悲伤至极,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树精会如此真诚地对我,而且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去了,所以我的悲伤也像这样,毫无征兆地就来了,那么的铺天盖地。
以前,你若让我搂着一个人头,我肯定会吓得半死,可是现在,我只想多搂着树精一会儿,我们相识不久,虽然有些矛盾,但最后却是坦诚相待,开诚布公,并且它有一颗为我好的心,而人的心不是石头木块,它能为我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还回去呢?
可是随后,我恐怖地感觉到,树精的头正在越变越小,最后完全消失,而我的手上能明显地能感觉到,一滩一滩的汁液,那么的浓,那么的黏!
我怒不可遏,简直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就站起身来,掏出竹尺,狠狠往周围的实体上一插,就把整把尺子都插了进去,然后四周就变得晃荡起来,幅度十分剧烈,但我抓着那把竹尺,一点事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钟一贼婆娘,你他妈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树精这个样子?人家为你看守了这么些年的桃林,就因为你的喜恶,你就要杀掉人家,而且连个全尸都不剩!你他妈的简直就不是人!横名道人要是喜欢上你,那才是瞎了眼了!”
我破口大骂,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泄愤的方式,而且我怪自己骂得不够狠,不够难听。
我听见外面的钟一疯狂地笑着,然后也是极为愤怒地说道:“你一个野杂碎,怎能可以来指责我?老娘我招不招患钧的喜欢,干你屁事?你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好吧,我就成全你,本来要你受尽世上最痛的痛苦,但我现在就要你去死!成全你!”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女人简直他妈的不可理喻,然后拔出那把竹尺,一阵狂削,把那虫子都疼得剧烈摆动起来,连带我也在它的肚子里翻过来倒过去的,而且那些胃液也不时地溅到我的脸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这样的疼痛,使我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大块防水雨布,也就是之前用来包玫瑰花的,于是就拿出来,迅速地包在了自己的脸上,只余一条缝隙,留给眼睛,可这时的四周黑漆漆的,留与不留,情况都一样,但人是这样子的,就算在黑暗中,也觉得睁开眼睛比闭上眼睛有安全感得多了。
可我还是笨到家了,因为自己只是照顾到了脸,身体的其他部分呢?我苦笑了一声,就先照顾一下脸吧,如果到时候死了,有一张好看的脸,还是非常不错的。
在翻过来滚过去的时候,我又感觉到头顶上一重,就像有无数的麦穗向我砸来一般,而且一阵接着一阵,不过倒不是很痛,但我的心很疑惑,这是闹哪一出啊?不是我要说立马去死么?
过了一会,我的头顶上不再有雨一般的东西落下来,但我的鼻子却是受不住,因为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除了有胃液的酸腐味道以外,好像还有那些虫子的味道,就是黑色的汁液所发出的那些味道……
啊!等一等!那些虫子?刚刚落下的那些东西,就是那些虫子?钟一说的要我立马去死,就是要那些虫子分食我?
想到这里,我的整颗心都凉了,忙摸了摸兜里,幸好手电还在,便打开一照,我的妈呀,眼前那黑压压的一片,排得非常有规律,可不就是那些虫子吗?这么多,我哪里对付得过来啊,这下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咄!咄!咄……”
可能是由于空间封闭的原因,那些虫子一爬动起来,便发出了这样一种混合的声音,而且瞬间就爬到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太多的办法,因为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看来客场作战,实在不利于我啊!
我把手电回手一插,也不知道插在了哪里,然后一边心里狂跳不止,一边举起竹尺,把那些靠前的虫子一一打了开去,但那些虫子实在太多了,而且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有规律。
更恼火的是,那些胃液在我身上停留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又强烈地发挥起它的作用来,搞得我全身酸痛,使不上一点力气,而且脑子里的感觉就是,自己正在从这个世界上一点点地消失……
“咚”的一声,我被那些虫子扑在了地上,而且那种十分强烈的感觉,让我立马知道,自己的全身上下已经都遭了殃,而我连痛都忍不过来,更不要说挣扎和反抗了!
心灵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让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地狱也不过就如此痛苦吧?然后缓缓地,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吸那些虫子一样,我身上那种被咬被压迫的感觉,忽然一下,便消失不见了,而且经过刚刚那一下,也就是被那些虫子一爬一咬,我身上竟然不感觉那么痛了。
我想了一下,笑了笑,这大概是那些虫子把我身上表面的那层胃液给带走了吧,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是,那些虫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变化呢?
我知道,这绝不是由我的人格魅力所致,便抬头看去,不由被吓了一跳,只见眼前赫然立着一个黑色的巨人!
或者说,这不是一个巨人,只是因为一个人身上爬满了那些虫子,所以看起来很高很大,而单看那些密密麻麻,还在不断爬动的虫子的话,有恐惧密集症的人,绝对会感到头皮发麻,而且鸡皮疙瘩会掉一地。
太恐怖了!
可是瞬间之后,那些虫子就像下雨一样,纷纷掉落下来,落在那些白而粘稠的胃液里,动也不动,而那个巨人则越来越小,就像一层一层地脱皮一样,最后变成了我在水底见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