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字,乃是用一种特殊的字体写的,即我们道家所特有的“仙篆”,也叫“云篆”,是用来与鬼神交流的一种字体,当然更多的是与下面的那些阴差鬼卒交流。
摩挲着这八个字,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挺吃惊的,就这么一把一尺长的尺子,虽可划方划圆,但真能改变乾坤么?再联想到之前的“山以泰山为尊,道以我为尊”,便不由觉得,这横名道人的口气也忒大了些。
那把竹尺拿在手中,重量倒还是有一些的,而竹尺下面便是一件金线道袍,看起来挺漂亮的,一点也不曾破损,于是我便向张叔叔问道:“张叔叔,这里面有一件道袍,大概是横名前辈的,你看我要不要把它带出来给你做个纪念?”
张叔叔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师父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把那件道袍带出来也好,让自己做个念想,于是我就把那件道袍带了出来,心想这下可算是破釜沉舟了,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了一具青铜棺。
这是逼我不成功便成仁啊。
这时,钱队长在一边插起了嘴,说道:“哎!大侄子啊!你看,我们也不能白跑这一趟对不对?之前你说过,你是来带我寻宝的,但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妈的就是忽悠我来着,可我不跟你较这个气,你让我把那具青铜棺材带走总可以吧?出去了,就算我倒不出手,将来我有一天不小心见我老爹去了,自己躺在里面那也算一个舒服!”
我不由感到好气,说道:“你以为这青铜棺是好东西啊?我告诉你,横名前辈之所以要用青铜棺来摆阵,就是利用了它能禁锢人的魂魄的原理,当然横名道人在这里,利用自己的道袍和道法,做了一个假象,而你要是把自己放到里面,魂魄就会被死死封住,怎么样都出不去,也就不能往生投胎,受的罪可就大了咧!”
然后,陈阿姨也踢了钱队长一脚,说你他妈想啥呢,一个泥腿子的命,非要搞得洋里洋气的东西,不怕折了阴寿么?再说了,你现在有了我,我们将来是要合葬的,你咋可能自己搞单飞呢?
钱队长吐了吐舌头,说我们又不是同时死,咋会合葬呢?而陈阿姨则是一脸的坚决,说如果你先死,我就拿起菜刀抹自己的脖子,但如果我先死,我死之前先拿起菜刀抹了你的脖子,钱队长一听,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忙问陈阿姨多大了,等陈阿姨说了岁数后,才稍微松了口气,说什么“还好还好,这娘们比我年轻”……
听到钱队长二人的对话,我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好像有些害怕,又好像有些不理解,又好像有些感动,而一旁的张叔叔则是一连地叹气。
现在,所有的事情算是告一小段落了,我们便出了那个洞口,准备原路返回,而张叔叔却叫住了我们,说带我们走另一条路,然后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我们也自然跟在后面。
张叔叔走的这条路,在我看来,应该是在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但路线稍微有一点斜,好像是在绕圈子,而根据身体的平衡感觉,从总体来看,我们应该是在往上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们感到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特别是钱队长垂着那只断臂,失血过多,脸色一阵阵的发白,眼看就要晕过去了,张叔叔在前面叫了一声,说要到地面上了。
一听到“地面”二字,我心里满是憧憬,待会儿就可以看到碧水蓝天了,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而且想在地上打几个滚就可以打几个滚,就一边把眼睛挣得大大的,一点儿准备也不做,心说就让猛烈的阳光,刺瞎我这地底鼹鼠的双眼吧!
来到前面那个石台上,不知是由于高兴还是什么,我竟然一脚踩滑了,然后就“扑通、扑通”地跌了下去,给我摔的那叫一个畅快啊,然后又感到身上一重,好像自己再一次地被埋了……
可这一次,毕竟不像上一次那么危险,上面滚下来的泥流也不是那么多、那么急,所以我还有反应时间,两手一撑,打了几下,“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然后就听到钱队长在上面叫道:“哎呀,大侄子啊,不好意思哩,我一个不小心就踩滑了,然后就把那一方松土给弄了下来,可叫你不好受了咧!”
就在刚才,我满心以为,伤病号是绝对不该走在队伍后面的,而且钱队长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便让他走在前面,谁知道他给我来这么一下啊,更令人气愤的是,钱队长那个样子,不是奄奄一息了么,怎么一脚就踩掉了那么大一方泥块……
来到上面后,我才知道,刚刚自己所想的美好的一切,都他妈没有,因为外面正在下着雨,而且雨还不小,得了,我还是躺一会吧,让风雨冲洗掉我身上的污泥和那些霉气……
休息了一会后,在张叔叔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几间瓦房前,而张叔叔直接打开了房门,向我们一招手,示意我们进去,我们便进去了。
屋里简单却不简陋,看起来很是干净素朴,摆设也非常不错,除了有条理性以外,还有一些道家的神像或者画像,而且那些神像前还摆了一些香炉,炉子里的香烟,犹剩半截,发出袅袅的烟来,馨香入鼻,轻轻淡淡的,很是好闻。
我看了一下天色,好像到了傍晚时分,心里便不由思考起来,到底什么时间去那片桃林比较合适,而这时张叔叔已经给钱队长包扎好了,从钱队长的神色看起来,他比刚才好得多了,而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有什么大事,我觉得只要陈阿姨给他熬一两锅骨头汤,怎么补也补回来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张叔叔简单地说了一下,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意见,张叔叔倒是也不客气,直接说我现在就可以去,因为等我走到那片桃林的时候,差不多该是傍晚了。
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让我专挑晚上的时候去,张叔叔无奈地一笑,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见到桃花鬼母,我一想也对,桃花鬼母都死了,要见她晚上是最合适的时间,但白天呢?想到在地下的时候,我都差点被那只虫子给活活地吞了,所以白天,她应该在地下陪着横名道人吧。
也就是说,桃花鬼母的魂在那片桃林,我要去找的、去见的,就是她的魂。
“那么,我是直接进去,然后找到……找到那位女前辈,向她询问解蛊的办法吗?”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很尴尬,这么久了,自己竟然桃花鬼母的姓与名都不知道,便问道,“哎,对了,张叔叔,桃花鬼母究竟名讳如何?”
张叔叔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桃花鬼母的姓名,但他说道:“你进那片桃林是肯定的,但究竟怎么办……你……你恐怕有些难办……”
隐隐约约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心说张叔叔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应该不会害我吧,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怎么有些难办了?”
张叔叔眉头一展,说了句“也罢”,然后就把刚才那件金线道袍拿了出来,对我说道:“今晚你要把这间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手里还要捧一束玫瑰花,走进那片桃林,嘴里不停地念‘满园桃花春落尽,红绡遗泪不知数’,那位女前辈自然就会出来见你。”
我感觉不对,自己好像是要牺牲色相啊……
听张叔叔说起一束玫瑰,我心里便想到了曾红荨、黄小倩和另外一个女学生,以及那一朵木刻的血玫瑰,然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这些人之所以会中“桃花蛊”,或者说是中了“玫瑰蛊”,都不过因为一“情”字而已。
“刘叔叔,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骗我了。”我转过身去,先吓了一下刘辉,然后继续问道,“你送给曾红荨的那四十九朵玫瑰花,是从那里来的?”
刘辉脸上一红,说是自己买的,然后低头想了一想,说那些玫瑰,其实都是出自一个小男孩之手,那段时间,他只要每天一上班,就会看到那个小男孩站在校门口卖玫瑰,然后劝他买一朵玫瑰送给亲爱的人,而刘辉就……就……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小男孩有没有问题,暂时还不知道,但那些玫瑰花肯定是有问题的,便问那小男孩长什么样,而刘辉挠了挠头,说都两年多了,实在不记得了。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差不多都水落石出了,接下来只要找到解蛊的法子就可以了,而找这个法子的任务,可是全部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下了决心,怎么样都走一趟吧,然后就向张叔叔要玫瑰花,这人就我自己出了,但这玫瑰花的成本不该我出了吧?
张叔叔一笑,说多亏他师父对他指点过,虽然现在不是玫瑰开花的季节,但他在地窖里还是精心培植了一些,这就去给我拿,不一会就给我拿了一大束来。
我抱着玫瑰花,鼻子里全是馨香,闻闻都能让人心醉,而此时我的耳边又想起了那个极为动听的声音:“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瞬间之后,那声音就消失了,但在我的心底,我认为余音一直都在,然后便看向张叔叔,看他有什么反应,而张叔叔只是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大侄子啊!”钱队长跑过了,握着我的手,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也跟你去吧,这娘们……这……让我去吧,就是死在那里也好啊!对!让我去,我砍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