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把眼睛看向张叔叔,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叔叔皱了皱眉,说问题就出在这里,记得以前自己的师父,也就是横名道人不经意间给自己说起过,这世上能以草木虫子害人的人多得是,但能将虫子害人用得那么出神入化的,他只认“桃花鬼母”。
桃花鬼母?难道就是爱横名道人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我心中憎恨的那个老妖婆?
其实,仔细一想,桃花鬼母善于用蛊,也就是以虫子害人,如果爱横名道人的那个女人,不是桃花鬼母的话,那横名道人葬在水底,那些虫子怎么会突然跑去呢?而那些虫子的动向,就很好地证明了,桃花鬼母就是爱恒名道人的那个女人!
而且,之前我在迷迷糊糊之间,也就是在那只大虫子的肚子里晕去的时候,所“梦”见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桃花鬼母了,而一想到这件事,我心里便不由打了个突,要知道她可说过,要以世间最痛苦的事来折磨我呢!
“而你们刚刚碰到的那些虫子,就是啃啮桃树的蛀虫!”张叔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师父以前还给我漏了一两句,说那……那位女前辈,迷他迷得发疯,便做了各种我师父喜欢的事,希望能博得师父开心,而师父作为一个道士,很是喜欢各种上了年头的桃木剑,自然也就跟着喜欢桃树了。”
人家都说爱屋及乌,桃花鬼母也不例外,喜欢横名道人喜欢得发疯了,为了获得横名道人的“芳心”,不惜大下血本,开垦出了一大片荒地,种了成片的桃树,而横名道人知其心意,便克制自己,也渐渐磨灭自己的爱好,即放弃了喜欢桃木剑和桃树。
之后,张叔叔还告诉我,横名道人曾对他说过,自己之所以对桃树情有独钟,绝不仅仅因为自己是个道士,而是因为在很早很早以前,一枚桃子救了他父亲的命,所以他才慢慢地喜欢上了拿桃木剑,种桃树,吃桃果。
但这样一来,桃花鬼母可就伤心极了,却又无法可施,因为情之于人,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强迫是没有用的,纵算得到了别人的人,而得不到别人的心,那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明白这个道理的桃花鬼母对横名道人说,他俩做朋友便好,但横名道人直接拒绝,说有些事情没有第一种结果,那第二种结果也是绝对不合适的。
说实话,我很不明白横名道人的做法,怎么做朋友也不可以呢?
无奈之下,桃花鬼母离开了,但对横名道人说,我这辈子就和你杠上了,除非你娶了妻,生了子,当然从现在开始,我也不会打扰你,每天或者几天,能够看到你一面就好。
后来,横名道人果然没有再看到过桃花鬼母,但他心里却有点担心起她来,便一个人偷偷地去那片桃林,不想正巧看到桃花鬼母在那里发呆,而不一会之后,又发了疯似的狂笑起来,嘴里直叫什么“李代桃僵,以此代彼,如若不行,毁灭彼此”之类的话。
横名道人吓了一跳,便出声问桃花鬼母在干什么,而桃花鬼母笑了笑,说自己发了这么多天的呆,有些事情虽然还没想明白,但也想出了一些好事情,可你现在才来看我,说明我在你心里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横名道人正了正容,说自己是来向她永别的,桃花鬼母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回事,而横名道人愣是不说,只说自己活在这世上毫无指望,就像春天来了,却毫无生机一般。
凭着女人的直觉,桃花鬼母立刻判断出,横名道人要殉情而死,所以她心里很是着急,连声规劝横名道人不要轻生,还说自己不会实验自己的“桃花蛊”,而横名道人听到“桃花蛊”后,虽然吃了一惊,但仍不改初心,说清楚后便离开了。
横名道人心里很清楚桃花鬼母的实力,而且她还撂下了狠话,说阴阳相随,生死必依,那就真的会做到,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利用学校拥有的或者能够调动的资源,为自己摆了这样一个阵。
据张叔叔所说,横名道人在死之前,出了一趟远门,很多天都没回来,而回来之后,手里便提了两只鱼篓子一样的东西,然后每天就对着那两只鱼篓子做法,可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张叔叔却不得而知,直到后来横名道人死去之后,他才有机会解除那两只鱼篓子,但鱼篓子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团白白的、黏黏的东西。
张叔叔这样一说,我立刻就想起了河里的那些鱼,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那只竹筒,感到里面的那条鱼在轻轻地碰着竹筒,便很想拿出来让张叔叔看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而且张叔叔所说的那一团粘液,也让我联想到了水底的那堵接近透明的墙。
难道……难道我兜里的那条鱼的唾液有隔绝阴气的作用?所以在那堵墙被毁坏的情况下,那些虫子才突然齐刷刷地冲了过来,而且把目标对准那具稻草尸,也就是横名道人和他口中的“素萱”。
除此之外,横名道人虽然一方面告诫张叔叔不要多管闲事,一方面却又对他不时地漏一两句口风,其实也就是委婉地告诉他,为师死去之后,你还是可以看着办的,起码不要让我死得不安生,可张叔叔是一个老实棒子,横名道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原由,可算让我听明白了,同时也非常迷糊,尤其横名道人和桃花鬼母之间的关系,简直错综复杂,不可想象。
但我此次之行,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绝不是来听别人的风月情事的,便向张叔叔问道:“张叔叔,你虽然讲了那些虫子的来由,也就是由桃花鬼母所使,可是该怎么破解它呢?”
没等张叔叔开口,我又问道:“‘李代桃僵,以此代彼’,张叔叔你看,解这个蛊是不是和这句话有关系?”
不料,张叔叔摇了摇头,迷茫地说道:“我不知道,师父没对我说过,而且从师父言语神色当中来看,他似乎也很感到棘手,因为那位女前辈实在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不过师父临终前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碰到一个人,他会解决所有的事情。”
说完,张叔叔便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很明显,他认定横名道人向他交代的那人就是我了,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张叔叔,你刚刚说你会竭尽全力地帮我,不是骗我的吧?”我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张叔叔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口里念了几句咒,然后随手一挥,那符便自燃起来,等符纸燃毕,四周就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但这种明亮也是一种相对比较的明亮,就是手电光这时照得更加远了。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些停下来的女人和孩子,瞬间就开始活动起来,母亲向自己的孩子跑去,孩子向自己的母亲跑去,女的在哭,孩子也在哭,然后相拥,紧紧地抱在一起,谁也不愿意落下谁,最后都慢慢归于云烟,消失不见。
看到这个情景,我吓呆了,不由大声叫道:“张叔叔!张叔叔!你疯了!你怎么把这些人都解散了?没了他们,谁来保证你师父的清净?”
张叔叔没有理我,而是继续念咒做法,给那些人做了一场超度的法事,然后才慢慢转过身来,对我一笑,静静地说道:“你放心吧!你就是我师父指定的那个人,如若不是,我就承担所有的责任!”
不管我是与不是,张叔叔的一席话,都让我感到很大的压力。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横名道人对张叔叔的一种保护,对他纯洁性情的一种保护,却是苦了我。
然后,张叔叔抬手一指,指着那副青铜管,叫我过去,说里面有他师父留下的东西,我绝对会用得到,而他自己却走到了一边去,闭眼养神。
就在我往前走去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钱队长,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眼里还带了几分警戒和担忧,甚至还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去,但钱队长很快就被陈阿姨白了一眼,那意思就是,张叔叔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之后,钱队长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顿时蔫了,把头低了下去,估计是在心里为我默默地祈祷吧。
我收束心神,没有想那么多,几步就来到了那具青铜棺前,然后两手一较劲,便把棺盖掀了开去。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副男子的画像,画上男子俊雅标志,瞻望有神,着一长袍,很有书生气质,但他的眸子总是透出一股凄凉悲苦的味道,而且不可抑制,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冷,好像瞬间便体会到了其相思之苦。
这大概便是横名道人了吧。
刹那之后,这幅画像,便如久埋地下而一下子重见天日的古物一般,忽然褪色消失了,而且那男子的眼睛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被风吹了一下似的,微微一闭,悲酸苦楚,寂寞凉情,诉之不尽。
那副画像彻底消失之后,而我却还沉浸其中,一下子没缓过来,等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便看到一把一尺左右宽的尺子。
我拿起那把尺子,见是用竹子做的,而且从材质来看,这竹子不但有些年头,也非常之硬,可以和刀剑一拼,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刻了一行字,道:“尺划方圆,力造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