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她愣了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缓了缓,眼神微微一暗,“师父说过,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更不要……指望别人。”
“知画,相信我,好吗?”逸寒向她伸出手,“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她再次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手搭在他手上。“去哪儿?”
“我的梦里。”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刹那间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纷纷退去。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们站在一条小路上,小路尽头是一片光芒。路旁开满了桃树,桃花花瓣片片随风飘落下来,将整条小路都铺成了粉色的。
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朵花。他笑着将花戴在她头上,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沿着小路走着。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梦,那就一个一个来吧。”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小路的尽头走去,每走几步,周围的场景都变幻一番。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凤凰的形态。即使散尽百羽,也要殊死一搏。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丑、这么傻的凤凰。”
“你才丑。”
他轻轻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火红的云霞围绕在她们身侧,仿佛那日丹炉中的神火。“都说凤凰涅火重生,其实这重生之时的痛苦,还不如死一回。我曾试过那神火,只是手指轻轻一碰触,便觉得疼得很。那时我便在怀疑,是否真有谁能在这神火之中灼烧三天三夜,可是,你都挺过来了。”
他牵着她继续走着,周围火红的云霞褪去,天渐渐暗下来,纷飞的萤火虫萦绕在两人身侧,幽绿的光芒照着他们前方的路。
“初入军营时,我还十分不适应。你虽一句话都没说,却把军中最好的都给了我。”
他顿了顿,继续向前走着。天渐渐地亮了起来,纷纷白雪一片片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很快便消融了,只留下一两点水渍。
“每次看到你受伤,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明明自己都是一个很怕吃苦的小姑娘,却硬是要承受这些不该由你承受的东西。”
他再次前进了几步,周遭白雪很快消融,片片枫叶随风而下,铺红了整条小路。
“我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也没照顾过什么人,但是……我都可以学的。”他在小路的尽头停下来,那抹光亮仿佛就在眼前。他转过身看着她,“知画,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小公主?那种……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我,守护你,好不好?”
红衣的少女愣了愣,脸颊渐渐浮现一抹绯红。她两手紧张地捏着裙摆,眼神飘忽不定,“可是……姐姐……”
“姐姐?知书?”先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何她受伤了也不找自己医治,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抬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知画,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有你,与旁人无干。”
“可是……你之前也说过,千年来你一直居于神农谷,不曾与外界有过过多接触。”她低下头看着剑尖,“你说你……喜欢我……会不会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到过其他更好的女孩子……”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给我一个向你证明的机会。”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她冰凉的手指,温热的感觉很快顺着她的手指沁入心中。她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终是点了点头。
少年轻轻一笑,拉着她的手,朝那光亮走去……
……
窗外的大雨已经停歇了一些,却仍有狂风呼啸而至。营令人迷离的香气萦绕着充斥着整个营帐。
青衣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睛,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少女也正巧睁开了眼。
她看着他,脸颊突然一红,便下了眨眼睛,低下头去,语气似乎有些害羞,“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是梦,却也都是真的。”
听到他这句话,她抬起头,墨黑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星光。她顿了顿,“那……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逸寒轻轻笑了笑,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当然作数。我这心里面,也只能让你一个人住进来。”
手掌之下,一颤一颤地,心脏跳跃得如此之快,不由得让她脸颊更红了。
他轻轻松开她的手,扶着她重新坐好,这才拿起桌上的药。他探了探药碗的温度,发现里面的药都凉透了,便皱了皱眉,用灵力将药温了温,这才将药给她。“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先前你昏迷之时,总是不肯吃药,这伤也到现在都没好。等你吃了药,很快就能好了。”
他轻轻坐在床沿,笑着看着她,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吃完药有糖哦。”
知画端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她将碗放下,也没说苦,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灼灼的目光让他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伸出手,手中赫然出现一颗怡塘。“啊,张嘴。”
“……啊——”她有些迟疑的张开了嘴,她便将糖塞了进去。糖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甜甜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笑了。
逸寒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样甜。
吃了药以后,知画的伤势便好的很快,第二天时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急着想要去操练军队,奈何逸寒一直说她没痊愈,死活不让她出去。她只能在床上又躺了半天。好在逸寒除了给她熬药和休息时间以外,其余时间基本上就是陪在她身侧,这才让她没觉得那么无聊。
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床沿,他们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着。他们聊了很多东西,从哪一种糖更好吃聊到神农氏闲来无事便喜欢出去找女娲娘娘,再从神农氏聊到天族那位太子。
听说那天族太子近月来又是连连大胜,魔军怕是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这才突袭凤族。
经知画这么一说,逸寒倒是对那位太子起了兴趣。
相传数十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世间便有了万物,也有了神佛二界。有些神不满足于自己已有的灵力和地位,选择了另辟蹊径,久而久之,便生了魔神魔本为一体,而万物吸收天地灵气,化而为妖。再后来,女娲补天造人,才有了人界。无论人、神、妖、魔、佛,皆有魂灵,魂魄离体,久而成鬼,六界由此形成。然而二十多万年前,魔界大举进攻佛界,大战僵持三百多年,从此世间再无佛陀。而魔界也因此战损失惨重,自此以后的数十万年间,无界之中,以神界为首,掌控天下,维持万物平衡。
神界,即为天族。而天族之中又分为龙族、凤族、九尾狐族等大大小小的百十中族类。要知道,天族太子未来是要统领整个神界的,因而万年来,天族太子一直是个十分抢手的位置。纵然是分支一族的太子,也未必会是天族的太子。就算是谁真的坐上了这天族太子的位置,也怕是总有哪一派对此感到不服。
神界之中,自上而下一次为半仙、仙、上仙、神、上神、天神,天神远远凌驾于神界其他各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然而盘古开天辟地至今已有数十万年,上古天神灵力衰竭陨落,后世修炼而成的天神又少之又少,因而这天地之间,现存的天神不下十位,女娲与神农氏便在其中。新神诞生,其品阶一般为仙或半仙,偶有生而为上仙者,便是天姿极高。
但那传说中的天族太子逸辰,一出生时即为神胎,号称是神界有史以来天姿最高者,因而他也自出生起便被立为天族太子。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三千年来,竟无何派反对其太子之位。
不过,说起神胎……逸寒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是以神胎出世。好像自小到大,他都只在三百岁那年经历过一场雷劫,那时几道天雷劈得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裂开了,雷劫过后他便成了上神。那时他还小,又是第一次渡劫,被雷劈痛了之后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躺在师父的怀里。他记得那时师父给他用了最好的止痛药,他却依旧躺在师父怀里哇哇哇地哭了好久。其实也不是觉得特别特别痛,只是自己这么一哭,师父便会抱着他哄着,他也就哭了好久。看着那个男人将他抱在怀里哄着,他便觉得好玩。
如此听来,逸寒倒也对那逸辰更加好奇。他想着等这战争结束了以后,便找个时间去会会他。
正这样想着,逸寒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之声。他站起身便往外走,想去看看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放走出营帐,他便看到几名士兵站在外头。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丢在地上,有血腥味从中传来。他瞳孔一缩,只觉得脑中有些混沌,伤心与自责快要将他掩埋了。他反应过来,转身正要阻止知画出来,她却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知画……”
她看着那被丢弃在地上的小黑熊,一时间愣在原地。
“回将军,今日属下在营帐外发现了这黑熊,想来是魔界的细作,便给拿下了。”士兵一字一句,如同针一般扎在她心上,“将军大伤初愈,正巧这毛皮……”
“住口!”她厉呵一声,声音颤抖着,“拖下去,五十军棍伺候!”
说完她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冲入了营帐中。逸寒蹲下来察看了一番,见沐痕早已没了生息。他叹了口气,将沐痕的尸体收到了锦囊之中。
营帐之中,红衣的少女坐在床上,她的脸被深深地埋在膝盖见,让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着。
“知画……”他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她的肩,“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扑在他怀里,眼泪哗啦哗啦地便流下来。
“他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
逸寒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在他怀中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太阳消失在天际,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挂满了夜空,她的啜泣啜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