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入了余歌住的那院子,汐夏便见院中布满了人,吵吵闹闹的比早上还要嘈杂,不少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汐夏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是余歌小姐死了。
汐夏听到这儿轻轻揪了揪逸寒的衣摆,没说什么,眼中却满是担忧。
他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手心的温热让她觉得好些了,便随着他一同挤过人群,进了里屋。
相比于外面的喧闹,里屋则是一片死寂。
余老爷与梁公子此刻都围在床前,两人无一不是泣不成声。逸寒上前隔着手帕把了把脉,无奈地转过头,叹了口气,“人气不能复生,二位节哀。”
听到这话,余老爷哭得更是厉害了,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密布,眼泪哗啦哗啦的流淌着,似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打湿了他领口的衣服。
梁白开看着则是更沉稳些,他低着头跪在余歌床前,长发遮住了脸,让汐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有一滴滴晶莹的水滴落下来,星星点点的落在衣服上。
许久,梁白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红着眼瞪着跪在地上的海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下毒害死了歌儿?!”
海棠一听这话,身子如筛糠似的颤抖着,“海棠没有!我……我就是把补药熬好就喂了小姐吃,谁知……谁知小姐喝下后……便觉着身子不适……就……就这样了……姑爷……你要相信我……海棠……海棠真的没有要毒害小姐的意思……”
“有与没有,一查便知!”梁白开挥手,便有几个下人抓着她搜身,很快从她身上搜出些小物件来,一一呈到了逸寒哥哥面前,“请封公子一查。”
逸寒将那些物件翻看了一番,又对着余小姐喝的汤察看了一番。
“没有毒,只是……”他说着将香囊打开,将里面的香粉倒了出来,“这汤里有一味药材与房中的凝玉香相冲撞,而这药材,正好在这香粉中也有。”
他这话刚说完,余老爷便大怒着想要打她,硬是被汐夏死死拉住了动不了,便扶着床瘫坐下来,“我余府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狠心!”
“二位还是先冷静些的好,”逸寒慢慢走到海棠面前蹲下,平静的看着她,问:“你现在看明白了吗?”
海棠蓦然抬头,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看了看逸寒,又转头看着梁白开。许久,她低下头,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只是这一次,她再没了刚刚的辩解。“是……是海棠爱慕姑爷……见小姐醒来……心生嫉妒……便……便下药害死了……小姐……”
她这话一说出口,逸寒和汐夏都愣了愣,但他马上便反应过来了,拿着香囊问她:“这香囊是你自己缝的还是别人送的呢?”
“是……自己缝的……”
“那里面的香料呢?”
“也是自己放的……”
“你一个月月钱多少?”
“二……二十两……”
“那你可知这香囊中的栗滟花便要五百两一克?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下去吗?”他轻轻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梁白开,“梁公子是要自己承认呢,还是让其他人说出来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老爷听到这儿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血丝。
“白开不知封公子的意思,”梁白开微微躬身,仍然镇定自若,全然没有一点要认错的样子,“内人如今尸骨未寒,白开也甚是痛心,不知封公子是否误会了在下?”
“倒还真是我误会你了,”逸寒说着快步走到床前,掏出银针便对着余歌扎了上去,“余小姐,这下你可死心了?”
房内一下子变得一片死寂,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明明已经“死去”了的余歌却睁开了眼睛。
死寂过后又是一片嘈杂,几个胆小的下人早已推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口中还高喊着“诈尸”之类的话。
“爹!”余歌刚刚醒来便扑在余老爷怀中,“是女儿不孝……惹爹爹伤心了……爹……”
余老爷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梁白开见状便想逃走,却被逸寒一根银针点住了穴脉。
父女两人相拥着哭了好久,余老爷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擦了擦眼泪,“歌儿……这……这都是怎么回事?”
余歌这才哭着道出了实情。
原来当年余歌并非是被窃贼所伤,而是无意中发现梁白开与春花有染,争吵中她不幸被梁白开推倒,脑袋撞到了床头,这才一睡不醒。余歌昏睡后不久,梁白开又为销毁证据,逼疯了春花。
两年来余府请过很多大夫都没有用,其实不是这些大夫医术不精,只是梁白开命海棠暗中做了手脚。逸寒发现这些后便在晚上暗中为她治病,这才将她治好了。
余歌初醒时仍然记得当年的事情,只是念在夫妻一场,不愿再旧事重提,便与逸寒打了个赌,开始装失忆。
可是她的赌还是输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狠心的男人,也还是要置她于死地。幸而逸寒提前给了她假死药,又将房中的熏香掉了包,这才顺利的将这出戏演到底。
如今余小姐的病都治好了,真相也已经揭晓,逸寒和汐夏的任务也都完成了,至于余府是如何处置海棠和梁白开的,他们也不清楚。
离开余府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又去了一趟后花园。园中仍是流萤飞舞,只是汐夏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次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一片繁星。汐夏坐在逸寒旁边,静静地靠在他肩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之前以为梁公子是真的很爱余小姐呢……”
“还在想这事啊?”他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希望余小姐今后能觅得良人吧。”
“嗯。”她点点头,却还是有点气,将一片荷叶扯过来在手中撕着解气,“真不是个男人,一脚三船就算了,还把每个都弄得遍体鳞伤,哼!”
逸寒附和着:“对,不是男人。”
“果然我在书里看的没错,男人没个好东西!”
“……这句话就不对了,他只是个别,你看看我,看看我哥,我们和他不一样。”
汐夏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也是诶,原来男人里面也有好东西也有坏东西啊。”
“虽然听起来没错,不过怎么总感觉那么别扭呢……”
他轻轻笑了笑,将手伸到汐夏面前,只见手上停着一只小小的蝴蝶。蝴蝶周身闪烁着粉色的光芒,比四周狂风着的萤火虫还要美上三分。
汐夏也伸出手,那蝴蝶便乖乖地从逸寒手上飞起,乖巧地落到了汐夏手上。
蝴蝶停在她的手上一下一下扑闪着翅膀,少女看着看着,嘴角渐渐又浮现出了往日的笑意,“这蝴蝶好漂亮啊。”
“这是用来通信的灵蝶,你那儿一只,另一只在我这儿。”他说着张开手,便有另一只闪着淡青色光芒的蝴蝶停在他的手上。
两只蝴蝶同时离开他们的手掌,在空中盘旋飞舞着。四周的萤火虫也似是受到了召唤一般,也跟着在他们周围飞舞着,无数细小微弱的光芒聚集在此处,照亮了两人的脸颊。
“这两只灵蝶……是一对的吗?”
“是吧。”逸寒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现在不气了吧?夜里凉,不气了差不多回房了。”
“气。”
“还气啊?”
“嗯。”汐夏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逸寒,“除非……”
“除非什么?”
汐夏站起来向他张开双手。
“除非你抱我回去。”
“真拿你没办法。”
逸寒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抱起来,带着她在星光下走过,将她送到房门口才放下,“早点睡吧。”
他说着正要转身,却被汐夏拉住了。
少女两手搭在他肩上,见踮着脚还是不够高,便跳了起来,如小鸡啄米般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不等他回复,汐夏便放开他,“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逸寒哥哥,好梦哦。”
夜风缓缓吹过,青衣的少年站在房前,手不自觉的抚伤刚刚被她亲吻的地方,痴痴的笑了笑,才转身回房。
果真是一夜好梦。
第二日两人早早醒来收拾了行李,用过早膳便打算离开。临走时余老爷命人抬着几大箱黄金要给他们,逸寒觉得带着麻烦,便都兑成了银票。
看着逸寒将一沓银票塞进兜里,汐夏跟着他走出去老远才小声地问:“逸寒哥哥……你这是坑了他们多少啊?”
“也没多少吧,就是我的医药费和那次和余歌打赌赢的而已。我都算好,这些钱,在加上上一次在刘府赚的,抵了你之前在凤羽山庄欠的以外,也就顺便把我们这一路的开销解决了而已。”
“你确定这是没多少?”
“放心啦,你当余老爷这青城首富的名号是个嘘的吗?”他轻轻笑了笑,拉着她在街上走着。
大街上人流攒动,其中不乏卖胭脂水粉和首饰的小摊。他的视线从上面扫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好像,七夕节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