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余府这几天多了两个成天腻歪在一起的人,成双成对着出入不说,做啥都要一块儿,还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忒惹人怨。
此刻,夏风和煦,艳阳初升,少女静静地坐在铜镜前,墨发如瀑般散落至肩,青衣的少年站在他身后为她梳着头发。
许是第一次给女生梳头没有经验,逸寒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在尝试,却还是不时将她拽疼了。
又是这么一拽,汐夏龇牙咧嘴的道:“逸寒哥哥你轻点,把我弄疼了。”
“嗯,我尽量轻点。”
门外刚好路过的丫鬟听到这对话,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房内,汐夏听到脚步声,一边晃着脚一边问:“刚刚外面那个姐姐是有什么急事吗?走这么快?”
“可能是没睡够赶着回去补觉吧。”逸寒十分生疏地给她绑着头发,比刚刚的还要轻许多,费了好久才弄好。
“绑好了!”
逸寒激动地松开手,好不容易绑好的头发却一下子又垮了下来。
“……”逸寒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捂着脸,“怎么你们的头发那么难弄……”
汐夏笑了笑,转过头拿过他手中的梳子,双手熟练的在发间盘旋,三下五除二便将头发绑好,末了,将两只银白的铃铛轻轻绑在头发上。火红的丝带轻轻垂落下来,她转过头对着他嫣然一笑,“逸寒哥哥可学会了?”
逸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未等他回答,便有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是海棠的声音,从余歌住的那院子传出来的。
逸寒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汐夏的手便冲出门去。
因为逸寒要给余歌看病的关系,余老爷特意将他们住的院子与余歌的院子安排得很近。所以两人很快便赶到了余歌房间。
虚掩着的房门被他一把推开,只见海棠瘫坐在地上,一脸吃惊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余歌不知何时竟已经醒来了,她一个人半坐着,呆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没有说一句话。
海棠的尖叫声很快也将其他人招来了。大家见余歌小姐醒了,也都喜上眉梢,纷纷去寻了老爷与姑爷来。
一时间,余府上上下下都在这个院子里挤满了,当然其中不少都是假的来看热闹的。余老爷嫌他们在这里碍事,便让人将其他闲杂人等都轰出了院子,只剩了他们六人。
余老爷颤颤巍巍地上前,早已是热泪盈眶,他激动地握着余歌的手,声音微微颤抖着,“歌儿……你……你可算是醒了……歌儿……”
梁白开也急忙走上前,不知是不是见到余歌醒来太激动了,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歌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余老爷,空洞的眼神好久才变得清明了些。“你……是谁?”
这一问犹如晴天霹雳,余老爷身子一颤,眼神中满是震惊,“歌儿……你……你怎么能不记得阿爹了……我……我是你爹啊……”
余歌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迷茫,“爹……我……我不记得了……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余老爷此刻已是老泪纵横,眼泪鼻涕通通流了下来,身子有些颤抖,好像随时就要倒下一般。
汐夏赶忙上去将他搀扶住,逸寒也上前几步,到了床前,“余老爷,还是让我先看看吧。”
余老爷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给逸寒疼了个位置,退到一旁擦着眼泪。
逸寒上前看着她,微微一笑:“余小姐,可否冒昧让逸寒把个脉?”
余小姐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慢慢将手举起来递给他。
逸寒从怀中掏出条手帕,隔着手帕给她仔细把脉,过了一会儿便松开了,将手帕收回,起身,对余老爷道:“余小姐此番已无大碍,只是方才初醒,身子还有些虚弱,至于记忆……恕逸寒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听逸寒这么说,余老爷叹了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他擦了擦眼泪,向逸寒拱拱手:“小女此番能安全醒来便好,封公子妙手回春,待小女痊愈,必有重金酬谢。”
梁白开望了望余歌,上前一步,仍然不死心地追问着:“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歌儿……歌儿真的没有办法想起来了吗?封公子,我只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听他这么说,逸寒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梁公子节哀,逸寒实在是爱莫能助。”
梁白开这才愣愣地后退两步,许久,他走到床沿,紧紧握住了余歌的手,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下,落到她白皙的手上,“歌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我是白开啊……歌儿……”
余歌只是默默的摇着头,“不记得……”
见他路的这般伤心,汐夏实在不忍,上前一步,安慰着:“梁公子,余小姐虽然忘了,但你们可以重新开始啊,我相信你们情比金坚,纵是再来一次,也定能修成正果。”
“谢谢。”梁白开擦了擦眼泪,重新站起来,对着一旁傻站着的海棠道:“海棠,快给歌儿做些有营养的东西,要给歌儿多补一补。”
海棠听到这话,愣了愣,便出去了。逸寒又向他们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重新开了药,便领着汐夏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汐夏一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语气有些惋惜:“明明都已经醒来了,为什么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子余老爷和梁公子该多难受啊……逸寒哥哥,你……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逸寒轻轻笑了笑,“有办法,只是我不想用。”
“诶?为什么啊?”
他却不答,只是轻笑着看着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哼,又不告诉我。”汐夏听了这话,双手环胸,赌气地将脚下的石子踢远了,“我生气了。”
“好啦别气啦,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只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好吗?”
“好。”
逸寒轻轻笑了笑,勾起小指,学着她的样子,道:“拉勾。”
“好,拉勾。”汐夏也跟着笑了笑,将小指勾上他的小指,“这下子可以告诉我了吧?”
“嗯。”逸寒点点头,见四下无人,便俯下身,轻轻靠在她的耳畔,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末了,少年重新站直,看着她脸上震惊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记得不可以说出去哦。”
汐夏瞪大了眼睛,抬起脑袋看着他,眼中神情复杂,“我……我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
“你不敢相信的事情多了去了呢,”逸寒笑了笑,将她抱起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哄着,“好了,别担心了,会没事的。”
靠在他的怀中,汐夏也觉得心安了许多,只是逸寒刚刚告诉她的事情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搞的她整个上午都没心思玩了,坐在一旁开始思考人生。眼见着到了午饭时间,她还没有想明白,想得心烦意乱了,便干脆不想了,该吃吃,该喝喝。
吃过午饭她便将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的,开始缠着逸寒给她讲故事。
两人盘腿坐在凉席上,逸寒连着讲了几个故事,汐夏都觉得没有意思,他打着哈欠,实在拗不过她,想了想,道:“那我给你讲个超级有意思的故事。”
“好啊好啊。”
“从前,有一个女将军,还有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妙手回春的大夫……”
“为什么你对那个大夫的描绘的那么多,对女将军却是一笔带过?”
“我实话实说不行啊,别打岔。”他又打了个哈欠,躺下来,继续道:“有一次,女将军带兵出征的时候,被军营里的奸细暗算了,还好被大夫救了。”
汐夏听到这儿便来了兴致,却见逸寒躺着马上就要睡着了,便上去摇了摇他,“逸寒哥哥你先别睡,故事还没讲完呢,大夫救了女将军之后呢?”
“然后……然后大夫就喜欢上了……女将军……”
“然后呢?”
“最后……最后女将军死了……”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小,“故事讲完了,你让我睡会儿嘛……”
“……”汐夏慢慢爬到他身边,用手指轻轻在他脸上画着圈圈,口中小声嘟囔着:“有你这么讲故事的吗?”
见逸寒这么睡着,汐夏干脆也过去躺在他旁边,往他身上蹭了蹭,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热,便又往旁边挪了挪,这才安然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突然变得闹哄哄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揉了揉眼睛,听外面越来越包扎,才慢慢反应过来此番是真的出了事。她又想到今天上午逸寒告诉她的事,顿时清醒了,赶忙坐起来,使劲摇了摇逸寒:“逸寒哥哥,快起来,真的出事了!”
汐夏摇了好一会儿,逸寒才慢慢睁开眼睛,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起身穿好鞋子就拉着汐夏出了门。
“走吧,看戏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