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乘着马车又行了许久,总算在天黑前到了附近的镇上。
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逸寒向小二一打听,才发现他们这番竟是到了青城,与他们要去的凉城方向正好相反。
若是一路赶去凉城,算算也要十来天,逸寒正房中为此发愁着,想着该如何向逸辰解释,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拿起那面铜镜,对着镜子中的白衣少年解释了一番,却见逸辰轻轻笑了笑,道:“你本就在刘府耽搁了数日,如今又是走错了路。不过也无事,今早凉城苏府传来消息,说那苏老爷已于昨夜子时驾鹤西去。算算时间,那剩下几个病人也差不多死的死了、好的好了罢,我将剩下那几桩生意回绝了就好。”
逸寒透过镜子看着白衣少年的笑容,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逸辰笑了笑,缓缓开口:“想来你也长大了,哥哥也不该事事约束着你,所以你剩下的病人就自己去找吧,什么时候把钱都赚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家哦。”
“哥……”逸寒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他的镜子,黑!掉!了!
重新出现画面的时候,镜子中只有他自己,他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楼下先吃点东西,一边想着去哪里找那种有钱又大手笔的病人。
不一会儿汐夏也下楼了,她与他面对着坐着,夹了块肉塞嘴里,没过几秒又吐出来了。她苦着一张脸,吐了吐舌头,“怎么是块姜?”
逸寒看见她这般模样,忍俊不禁,一边又用筷子在盘里翻动着,总算在一堆姜里面找出块肉夹给她。
不得不说,这菜着实有些缩水,真不知是炒肉还是炒姜。
汐夏啃着那块肉,眼睛却往旁边桌上瞟了去,见那边桌上两个大男人相对着饮酒畅聊,一杯一杯烈酒入喉,两人都醉得红了脸颊。待汐夏将那块肉啃完,再往那边看的时候,却见两个酒醉的大男人正抱在一块儿你侬我侬。
“……”汐夏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眼巴巴地盯着逸寒不说话。
逸寒摊了摊手,“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见汐夏又往旁边那桌看了看,逸寒才随着她转过头去,正看到其中一个男人躺在另一个的怀里。
“……”他沉默一阵,站起来捂住了汐夏的眼睛,“非礼勿视。”
汐夏伸手将逸寒捂着她眼睛的手拿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汐夏还是盯着自己看,逸寒又看了看那桌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忙摆手:“我可没有龙阳之癖!”
见逸寒还是没有懂自己的意思,汐夏努了努嘴,指着他们桌上的酒壶:“我只是想尝尝他们喝的那个叫酒的东西。”
原来是这个意思。
逸寒无奈地笑了笑,让店家拿了一小壶酒来。
汐夏看着那个还没自己巴掌大的小酒壶,心中感叹道,果真是“一小壶酒”。
逸寒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拿过那小壶酒闻了闻,却只给她倒了半小杯酒:“这酒闻着有点烈,不能喝太多。”
“哦……”汐夏捧着酒杯,将杯沿靠近自己,撅起嘴巴轻轻喝了一小口,又啪的将杯子放下,吐出舌头来用手扇着:“好辣好辣……”
逸寒笑了笑,看着她夹了一堆菜一股脑地塞嘴里,扬了扬酒壶:“要不要再来一点?”
“不要了。”她又夹了些菜,再没去动那酒,过了一会儿却又抬头盯着逸寒看,“逸寒哥哥,我还没听你说过你师父呢,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啊?”
“我师父啊……”逸寒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倒还真是个玩世不恭的糟老头。”
他夹了颗花生米,“他小时候还骗我说只要碰了女孩子就会让对方怀孕。”
“还有这样的事?那你信了没有啊?”
“我当然没信他的胡话!”逸寒生怕她不信,又给她夹了个菜,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后来无意中抱了个姑娘然后就一直想着要娶她负责吧?
好在汐夏并没有怀疑这事的真假,他便又给她讲了些东西,大体是讲小时候师父怎么欺负他的。汐夏在一旁边听笑,到后来东西桌上饭菜都吃光了,二人才各自回了房中。
奈何那晚的蚊子特别多,嗡嗡嗡的在汐夏耳边直转悠,让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日汐夏是顶着个黑眼圈起来的。她摸了摸脸上的几个大包,见逸寒正看着她憋笑,一张白净的脸上竟一个包都没有。
她有些不服气的上前,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一个包都没有看到。
她还是不服气的挽起他的袖子想看看他手上有没有,逸寒却立马将手抽了出来。
“你这一大早的,睡傻了?”
“才没有呢,”汐夏在他旁边坐下,问:“为什么你身上都没蚊子包?”
他听了这话,无奈地摊手,“没办法,谁让我长那么风流倜傥,蚊子都舍不得盯我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
逸寒笑了笑,“呦,看来这段时间还长了点脑子嘛。”
他在袖子里翻了一阵,将一盒熏香递给她,“昨天忘了给你了,睡觉的时候点上。”
汐夏打开盒子闻了闻,总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好像在凤羽山庄和刘府住的时候,房里的熏香也是这个味道。
逸寒又从袖子里掏出包香粉也递给她,“这个回头放香囊里,驱蚊还安神。”
汐夏接过一闻,笑了笑,“和你身上一样的味道诶。”
然后她又看着逸寒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药给她,“擦一擦,止痒消肿很快的。”
汐夏接蘸了蘸盒里的药膏,有些笨拙的往脸上涂,却因为没有镜子,擦的到处都是。逸寒见状,伸手拿过药盒,“过来些。”
汐夏将脑袋凑过去,见他用手帕轻轻将自己刚刚涂得哪儿都是的药擦干净,然后用手轻轻蘸着药涂在她脸上。
药膏在脸上红肿处涂了薄薄的一层,刚刚还痒着的地方此刻已经是冰冰凉凉的,舒服的很。
青衣的少年就坐在和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她感觉心脏扑通直跳,忍不住便朝他脸上看。逸寒终于看不下去了,对她道:“闭上眼睛,别看了。”
汐夏轻哼了一声,“眼睛长在我身上,你还不让我看了不成?”
“斗鸡眼了,看着怪怪的,快闭上。”
“……”于是汐夏又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
可闭上眼睛之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特别敏感。感觉到他的手指每一次轻轻在她脸上划过,冰凉的感觉在脸上,温暖的感觉却在心口。
大脑不由得开始回想往事,想起初见时他灿如春光的笑容,想起火海中他焦急的目光,想起破庙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沉浸其中了么?
终于擦完了药,少年的手指离开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睛,看见逸寒正准备将药盖住,便伸出手给他看。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藕臂之上,粉色的蚊子包一个个触目惊心。
他笑了笑,继续给她上药。好不容易都擦完了,汐夏却又抓着他的袖子开始翻起来,“你这袖子里都有什么啊?”
逸寒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她翻着,见她从袖子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丝毫不感兴趣的放在桌上。
“你这袖子里怎么放得下那么多东西啊?你不觉得重吗?”汐夏继续掏着,总觉得他袖子里的东西永远都掏不完一般。她掏着掏着,掏出一副画来,“诶?这是什么?”
“等……”逸寒一惊,伸手想将画拿过来,手还在半空中,汐夏已经将画打开了。
“……”
“……”
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画中的少女静静地趴在书桌上,一袭红衣似火。墨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仿佛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汐夏拿着那幅画,不由得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似乎有火正在烘烤着她的脸一半。
她愣了好久,抬起头,见逸寒也是红着张脸看她。
“……”
“……”
两人就这样红着脸彼此看着对方,好像连空气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汐夏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她将那幅画卷起来,默默的塞回他袖子里,尴尬的笑了两声,“画……画的挺好的……”
逸寒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句,低头将桌上的药瓶子放回袖子里,却手忙脚乱的不小心将瓶子弄了一地,两人在地上找了好久才找齐。
这么折腾下来,逸寒已是没心情再吃饭了,过了好久脸上的红润才消去,而汐夏却心情大好,觉得吃啥啥香,还特意多喝了一大碗粥。
吃过饭逸寒便向小二打听这附近是否有那种的了重病、家里有钱、大手笔的病人。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这么一问,还真让他问到了。
青城余府有位小姐,两年前不幸夜中碰见了小偷,被小偷重伤头部,从此昏迷不醒。两年来,余老爷花重金聘请了多位名医,却始终无人能治好她。
逸寒听了这事,微微一笑,提好行李就与汐夏一同朝余府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