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羽山庄,行了不过几日,二人便到了刘府。
汐夏也不知那刘小姐得的是什么病,逸寒白日问诊时也没有带着她一同去,所以汐夏也不好多问,平时没事便在刘府中四下转悠。
刘府比凤羽山庄要小许多,但附中布置却是极其奢华,雕栏玉彻水榭楼台自然不用说,府中竟连桌上的桌布都是丝绸做的,也难怪府中千金生个病都要重金请逸寒来医治。
几日下来,听说刘小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逸寒多次请辞,却被刘府以病未痊愈为由留了下来。不过汐夏却从府中丫鬟那里听说,是因为那刘小姐倾慕逸寒,所以才百般挽留。这点汐夏倒是相信的,从前逸寒带着她在凤羽山庄外的小镇上义诊的时候,就有不少姑娘打着看病的旗号接近他,想来如今多了个刘小姐也不是什么怪事。
汐夏也没有见过那刘小姐,只是刘府中人皆道其为倾城之姿,再加上其家世显赫,汐夏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也不记得是被扣留在刘府的第几日了,汐夏只知道那刘小姐整日都缠着逸寒做这做那,自己平时都见不到他几次。
照例是没有见到他几面的日子,照例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事情,照例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谁进了房间,睁开眼便瞧见一个人站在她床前。因是深夜,四处都熄了灯,汐夏隐隐约约的只能看见对方一个轮廓。
一阵凉风刮过,窗帘轻轻舞动,也吹得她立刻清醒过来了。她想起上一次在凤羽山庄时有刺客刺杀她,幸好逸寒及时解决了他们。这次应该也是刺客,只是逸寒此刻却不在这里。刘小姐整日防狼似的防着汐夏,还特意将她与逸寒的房间安排得老远。加之逸寒白日里总被刘小姐找各种理由缠着,晚上回去也定是累极了,又怎么可能顾得上她。
想到这里,汐夏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她的手偷偷摸索着,总算摸到了先前逸寒交给自己的东西。
之前逸寒说过,如果有危险,把这包粉末洒在坏人身上,坏人就会暂时失明。
她紧紧地握着那包粉末,手心已经渗出了大量的汗。
那人却又到了一旁,拿起了汐夏的行李,又四下翻找了一番。
原来是贼。
汐夏舒了一口气。
是贼的话应该偷完东西就会走了吧?
可那贼人拿了她的行李却没有离开,反而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汐夏手心渗出的汗水已经快将锦袋打湿了。她看着男子的身影一步步向她靠近,终于在他快碰到自己的时候,一狠心将粉末尽数洒了出去。
男子显然没有料到汐夏居然有埋伏,一下子就中了汐夏的招数,疼得捂住了眼睛:“靠……”
汐夏趁着这空当,大声喊了出来:“救命啊!有……”
喊到一半却觉得刚刚那声音有些耳熟,她停下来,探到烛台,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照亮了黑夜,青衣的少年捂着眼睛痛苦地蹲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流到地上。他身上还挂着两个包袱,正是他们二人的。
“逸寒哥哥怎么是你……”
“去外面打盆水来……”逸寒仍然捂着眼睛,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一句责怪的话语。
夜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吹得他墨色的长发微微舞动,他半蹲在地,仍有泪水从指缝流出。
汐夏匆忙去外面打了水回来,小心的帮他将眼睛擦干净,他又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他的眼睛红扑扑的,上下纤长的眉毛此刻早已被打湿,贴在眼眶上,烛光照着他婆娑的泪眼,竟平添了一分妩媚。
“逸寒哥哥对不起……我以为是有坏人……”
逸寒继续用手帕擦干净眼泪,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自顾自擦着眼睛,汐夏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人就这样一直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逸寒眼中的血丝渐渐消失,一双眼眸再次变得黑白分明,他才重新背着包袱站起来,对着汐夏道:“趁现在月黑风高,我们快走。”
“走?”
“这段时间待在刘府,你没受够我还受够了呢。什么人啊,天天缠着我不烦的吗。”
说罢逸寒便带着她翻墙出了刘府,匆匆忙忙的将她丢上马车就走,连车夫都没带上。
汐夏在马车里也坐不住,便爬出来坐在他身边,有些自责的盯着他的眼睛看。
逸寒见她盯着自己看,道:“眼睛没事,这药我亲手做的,没毒,不用担心。”
“嗯……”汐夏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赶着马车走的挺稳,眼睛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放心多了。可回想刚才的情景,她又不免担心道:“刚刚我喊那么大声,要是刘府的人追出来了怎么办?”
“找你之前我就先给刘府那一圈的人都下好了迷药,这会儿睡的正香呢。”
“哦,正好我也在刘府待够了。”汐夏想了想,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问:“那个刘小姐……好看吗?”
“好看。”
“……哦。”
“不过我不喜欢她那样的。”
“嗯?真的吗?”汐夏极力压制住自己心中那份喜悦之情,她攥了攥裙子,又问:“那你喜欢怎样的啊?”
“嗯……嗯……”
逸寒托着下巴“嗯”了半天也没“嗯”出个所以然,汐夏只能好奇的凑过去,问:“别嗯啦,快说。”
“不告诉你。”
“……”汐夏觉得有些扫兴,便索性不和他说话了,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
只见一轮弯弯的月儿悬在玄色的夜空中,洒下微弱的光芒。周围的树影不断在他们身上掠过,离了小镇,四周便不时有蛙声传来,一声两声的,似是优美的乐章。
她往逸寒那边靠了靠,问:“你说,我们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算不算是私奔啊?”
“……”逸寒沉默一阵,而后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你这脑袋里成天装的都是什么?”
“我前几天看话本的时候看到的。一个穷书生和一个富家小姐相爱了,可是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书生带着小姐开始私奔……”她还没说完,逸寒便又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见他抿嘴一笑,一边赶马车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堆医书丢在她身上,道:
“你若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看几本医书。没准哪天快被自己蠢死的时候还能自救呢。”
没想到汐夏还真是的接过了他的医书,借着月光却全然看不清书上的字,便进马车内点着蜡烛看了一阵。
书上的内容倒是十分详细,每一本都介绍了不同的内容,每一种草药也都有配图,旁边还有些批注。汐夏看着上面有些熟悉的字,问,“这都是你写的吗?”
“有些是闲来无事写的,有些是买的别人的进行批注修改的。”
汐夏便又埋头继续看书,但也仅仅是粗略的看看上面那些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草药的图而已。看了没多久便觉得困了,吹了蜡烛便把医书垫头下当枕头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是被饿醒的。
还没睁开眼就有烤肉的香味传来,她掀开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出马车,发现天已经大亮了,马车停在一边,两匹马儿此刻正弯着脑袋吃草。
许是马车上很硬还有些颠簸,而自己早就睡习惯了凤羽山庄和刘府柔软的床,此刻汐夏便觉得腰酸背痛。她揉了揉脖子,朝不远处的青衣少年走去。
逸寒此刻正啃着一块肉,见她过来,将大半只烤兔子递给她,“再起晚点就没了。”
汐夏结果兔子啃着,一边啃一边环顾四周,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高大的树木,连户人家都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昨天天黑也没看清路,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逸寒摊了摊手,无奈道。
“我看你昨天那样你以为你知道要去哪儿呢……原来你不识路啊……”汐夏继续啃着烤兔子,“那接下来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赶紧吃,吃完上路,说不定天黑之前能出了这片林子到镇上也不一定。”
汐夏听了他的话,三下五除二的将那只兔子啃完,吃完还咂了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这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让逸寒怀疑她是不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两人又乘着马车行了好久,却迟迟没有遇到人家。眼见天就快要黑了,汐夏都已经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准备,却看见不远处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背着一把柴从山上下来。她便直接冲那小男孩喊道:“小弟弟……请等一等!”
小男孩听到这话还真停了下来,逸寒驱车靠近,向小男孩说明了意思。
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已经打了许多补丁,脚上穿着简陋的草鞋,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瘦小的身板却背着比他还要大上许多的柴火,他睁着眼睛打量着两人,见他们不像是坏人,便道:“这附近除了我和奶奶也没有别的人家了,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家暂住一晚。”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却如大人一般。
二人道了谢,便邀男孩上了马车。柴火放在车厢内,男孩和逸寒并排坐着引路,手却有些拘谨的攥在一起。
一路上便走边聊了几句,汐夏才知道男孩叫阿泽,问及父母,阿泽却只说家里只有个奶奶,想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三人乘着马车行了一句,拐过林子,终于看见一间破旧的小屋伏在不远处。屋旁是一片菜地,地里是一片郁郁葱葱。一只母鸡在屋外闲逛着,不时用爪子抓着地上的泥土。
看见房子就在眼前,汐夏总算舒了口气。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