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的湖水衔着苍茫的远山,岸边夹竹桃欣然盛开,粉色的花儿朵朵落入湖水中,惊起层层涟漪。
小小的木筏飘荡在湖心,白衣的少年盘腿坐于筏上,手中握着竹制的鱼竿。他静静的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任凭夏风将他的发丝吹起,就这样闲暇着度过一下午的时光。
“喂,鱼都跑了你知不知道?说好的钓了鱼晚上烤的,你到底会不会啊?都钓鱼钓了一下午了,一条都没掉着!”
红衣的少女凭空出现在他身边,木筏突然重心不稳便像一边倾倒。
眼见情况不妙,诺儿赶紧捏了个决,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眼见着他就要摔下去,她便伸手抓住了他……手里的鱼竿。之后木筏便整个翻了过来,白衣的少年直接栽在湖中。
见木筏稳定了,她轻轻落在木筏中心,一边掰着手指甲一边等逸辰上来。
然后她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没见他上来,便朝下面喊了一句:
“嘿,封逸辰……你还活着吗……”
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喂你别死啊,你死了我买东西谁付钱啊?”她有些急了,爬到木筏旁边往下张望着,却只看到湖下游过一条条的鱼儿,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觉得重心一偏,木筏又翻了过来,这一次她没来得及施法,便直直地落入了水中。
湖水一下子涌入口鼻,她咳嗽了下,然后屏息朝水面游去。等她好不容易游回水面,却看到那白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木筏上。
他的衣服此刻已经湿透,全部紧紧地贴着肌肤。原本就乌黑的头发此刻湿漉漉的披散在耳后,还不断往下吊着水珠。他抬头看见她,冲她轻轻笑了笑。
诺儿看到他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咳嗽了几声,硬是将刚刚喝的水都吐出来了。“说!是不是你故意害我掉下去的?别以为用美男计我就会放过你!”
“你刚刚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掉下去还不救我?”逸辰笑了笑,手握着头发捏了一把,将上面的水尽数弄干了。
“鱼竿比你值钱多了……”
“是么?”
少年轻轻笑了笑,灼灼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嘿嘿……阎王怎么敢要你的魂啊,鱼竿掉了就回不来了。”她一溜烟爬上木筏,施法将头发都烘干了,然后看了看逸辰,擦了擦鼻血,顺便帮他也烘干了。“你不是说要去点苍吗?我们在这儿都玩了好久了,真的没事吗?”
“不急。”他轻轻笑了笑,托着脑袋想了想,“逸寒那边抄书应该抄得差不多了吧,还是应该给他找点事做。”
诺儿看着他的笑容,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还好自己没有哥哥……
……
凤羽山庄,藏书阁内。
青衣的少年坐于书案前,手中执着狼毫笔笔尖轻轻划过纸业,留下一行行的字。
他写的很快,少女现在他身边一边为他磨墨一边打起
“逸寒哥哥加油!等你写完了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这几天在藏书阁好闷啊。”
又是一份庄规抄好,逸寒将那份放到一旁,又拿起一张白纸继续写着。就这样又写了几份,便把毛笔往旁边一搁,转头看着汐夏。
“不对,为什么你干的事要我负责啊?我那份明明早就抄完了。”他恍然大悟般的起身欲离开,然而却被那章鱼一样缠着自己的姑娘卡住了。
“逸寒哥哥……”汐夏抓着他的袖子摇啊摇,一边摇一边撒娇道:“逸寒哥哥……我知道逸寒哥哥最好了……好不好嘛逸寒哥哥……你也知道我写的没你快的……逸寒哥哥……”
这左一个逸寒哥哥又一个逸寒哥哥的,叫得他心都酥了。他转过头默默的看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这辈子不但身高变了,连性格也都不一样了?之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啊。
“逸寒哥哥……好不好嘛?你帮我抄,我以后都听你的……”
“真的?”
“嗯嗯。”汐夏点点头,用自己的小指勾起他的小指,“呐,拉勾,绝对不骗人!”
“……”
他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没有骨气般地坐回了位置上……
少女在她身侧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继续按照汐夏的笔记抄写着庄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当他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汐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轻轻将笔放下,托着下巴看着她。可能真的是在藏书阁呆了几天太无聊了吧,几天来她都不知睡了多少回了,每次还都是让他帮着抄书。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辈子她竟然变得连一点廉耻之心都没了?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趴在书桌上,手中却仍然攥着他的衣角,似乎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要走一样。他看着她此刻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就这样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竟感觉胜过时间一切。
直到——汐夏下意识地用他的袖子擦了口水的时候……
逸寒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下,看了看案上少女熟睡的面孔,又看了看那沾在袖子上的口水,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从身上找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袖子割断了。
天哪……太脏了……这袖子还是不要了。
斩断了袖子之后倒也没有刚刚那么束手束脚的了。正巧身边也有纸笔,他便将宣纸平铺在案上,依着她的睡颜画了下来。
画中的少女俯在案上,夕阳洒下映得她面颊绯红,长发披肩散开,就这样静卧着,恬静而安然。
最后一笔落下,他将笔搁置一旁,等画上的墨迹晾干了,才小心的收好。
他瞥了一眼汐夏,见她还没有醒来的征兆,舒了口气,轻轻抱着她回房。
但饭点的时候逸寒才见她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看见那堆抄好的庄规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咧嘴一笑。
晚宴还是同往常一样,大家都不说话,之前静静地吃着自己的。汐夏也不知道该说着什么,便也没有说话。逸寒还是会时不时给她夹菜,不过青菜和肉都有。可逸辰不在,这饭桌也总少了些什么。
用罢晚膳,见佣人将碗筷收好,汐夏便抱出那堆抄好的庄规交给了凌昔。凌昔接过翻了翻,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逸寒,也没有拆穿他们,只是从袖子里拿出张纸递给了逸寒。
“这是什么?”逸寒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凌昔。“我哥这是要把我卖了呀,不去。”
凌昔没有伸手接,只是示意汐夏先回避。见汐夏走了,凌昔才搬出一个算盘,手指灵巧地计算着,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
逸寒看着算盘上越来越大的数,不由得捏了把汗。
不一会儿,凌昔举着算盘给他看,道:“庄主说姑且不算汐夏姑娘的吃住费用,但单是汐夏姑娘这几个月来在凤羽山庄毁坏的东西这么一算——六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一两。后面那个零头不要了,那也是六十二万两,再这样下去凤羽山庄都快要倒闭了。”
逸寒嘴角抽了抽,“所以?”
凌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庄主说,你自己带回来的人,自己负责。什么时候把亏的钱都赚回来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你确定他是我亲哥?我怎么感觉我是捡的?”
“病人都已经给你找好了,按照公子的收费,应该不用多久就赚够了吧?”凌昔抿唇一笑。
逸寒无奈,只能攥着那张纸出门去,见汐夏还在门口侯着,便过去对她道:“去收拾下行李。”
“收拾行李?”汐夏听了这话有些懵,马上又反应过来了,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拽着他的衣服,眼泪一串串的流下,“逸寒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了……呜呜呜……逸寒哥哥……”
装的倒挺像的,怕是前世攒了千年的眼泪就是为了这辈子撒娇卖萌耍无赖的吧?
逸寒就这样笑着看着她。
装,继续装,你个戏精。
汐夏又哭了一会儿,见这招没用,便擦了擦眼泪,道:“我卖身契还在你那儿,我走了就没人还钱了。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我只是让你收拾行李,又没说过要赶你走。”
“欸?那是?”
“带你出去玩。”
“……”汐夏沉默了一阵,然后激动的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嘻嘻的笑着:“我就知道逸寒哥哥最好了!”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快去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就走。”
“哦。”汐夏临走又抱了他汐夏,才一蹦一跳的回房。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一枚玉佩一块手帕是自己的以外,剩下的东西都是凤羽山庄的。她将玉佩手帕揣怀里,又收拾了几件衣服,想了半天没想到还能带什么,便爬床上睡觉去了。
半夜的时候她又突然爬起来,将针线和一个还没缝好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塞进了行李袋,才爬回去继续睡觉。
在床上激动的一夜难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渐渐入睡。第二天很早又激动地爬起来,在凤羽山庄转了一圈,和认识的人都道了个别,最后又把白花花托付给了舞月,这才放心的用早膳。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这一次她吃的特别香,吧唧吧唧的很快就吃完了,搞的逸寒直评论说她吃相像头猪。
待用过早膳,又检查了一番,确认真的没有东西遗漏了,二人才登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离了凤羽山庄。汐夏掀开帘子朝后看去,见凤羽山庄一点一点变小,竟觉得有些不舍。
她伸出手对着凤羽山庄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对最后一个“熟人”作了告别。
“再见了,凤羽山庄,我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