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山顶。湄公公掏出一叠丝帕,细细擦着脸上的汗。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差点把自己也给填进去喽。
他看着眼前一帮身形僵硬全身围着密不透风的黑布的东西四处用一种暗红粘稠的液体涂抹,再用石板盖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殿下这真的是......大手笔啊。
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天爷这说法,周家每次都在祭拜些什么东西。
要真有,按殿下这个路子,周家的祖坟怕是都得让老天爷劈喽。
他转念苦笑一声。
先皇连墓都没有,哪儿还管什么祖坟。
他放下丝帕,唤了一声,“翠儿,”从阴影之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全身密不透风的黑衣侍卫,“公公。”“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回公公,楼里采买的最后一批流民已经尽数送进血池,现在随时可以发动。另外,云姑娘已经在山脚下的养心殿候着了。”
湄公公一挑眉毛,似笑非笑地问:“昨日不是还说那血池差几成没填上,今日怎么......”黑衣侍卫语气不变,“回公公,这几日那些江湖中人来凑热闹的不少,想必有一些醉倒在没什么人知道的角落也不是什么怪事。”“无妨,但——”公公皱了皱眉头,“祭礼结束前万不可漏出马脚,若是坏了公子登基大事,我们怕是都得......求死不能。”
黑衣侍卫低头领命,又融入阴影之中。
湄公公从桌上拿了一盏茶,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看着泰安山下热闹的花灯和涌来的人群,不知怎么着笑了一句:
“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周幽坐在椅子上,半倚靠着扶手,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慵懒。他一边把玩着手上那柄锈迹斑斑的无穗长剑,一边笑着问:“我亲爱的姒儿妹妹,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不?”
云姒儿跪在台阶下,一言不发,眸若死水。
周幽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今日是你的诞辰,为兄为你准备了一场无比盛大的灯会,你可还满意?”
也没等云姒儿回答,周幽就把话头接了过去,“那只舞你练了有十几年的光景,今日可要好好跳下去,为兄长的登基助兴啊,我的好妹妹。”
他一抬手,左右上来两个黑衣侍卫,架着云姒儿下了殿。
周幽坐回椅子上,目光幽深不见其底。
四年,我花了四年的功夫才在这泰安山顶上刻下的阵法,投了不知多少流民百姓异域蛮子进去,才有了这太古奇阵的几分威能,我就不信开不了那仙门!
天子?天子算什么?成了陆地神仙,我就是人间王!
听着殿外演武场上热闹通天的嘶吼,周幽嘴角露出一抹癫狂。
争吧。杀吧。闹吧。人越多越好。这生人沸腾的血魄,可是天地造化都比不上的美味啊。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玄烨现在很纠结,纠结地他只想抓脑袋。
因为他发现除非达官贵族,只有比武拿到头彩的人才有机会上泰安山顶一睹泰安第一舞云姒儿的周礼祭舞。
可是师尊吩咐过,这把剑斩业不斩人,自卫是一回事,比武出风头若是让师尊知道了,容易被他老人家拉着渡劫。
诶?我剑不出鞘不就行了?
玄烨忽然想通了,就去报名的地方排了个队。
擂台上传来噼啪的交手声,不几下一个汉子吐着血被一掌打下擂台,台上的另一个黑衣短衫双臂赤裸的中年人徐徐收掌,台下皆是一阵惊呼。
“这一掌好生威猛,你看那汉子胸膛凹陷肋骨尽碎,怕是活不过今日啊。”一个黑面年轻人惊呼。他身旁一个汉子接过话头,“你连他都不晓得?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硬点子,绰号‘大开碑掌’的李掌门李安。他名下的铁石门好歹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门派,怎么今儿个来这凑上热闹?”旁边一个书生一开折扇,倒是侃侃而谈,“你们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哦不,太子殿下,广发英雄帖给武林各部,据说是有意借着这上元武会再整武林,头彩更是可获官家承认,日后行走江湖方便多多,这不,一些一流门派的掌门都坐不住了。”他指了指台上的那个中年人,“这次据说来了有十七八个江湖上有名的一流好手,‘翻海楼’楼主齐丹,‘纵横门’长老叔宫里,‘盗亦有道’妙手白鸽儿,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这次武会热闹大着呢。”
李安站在擂台上,一言不发,调整气血。看着台下纷乱叫好的人群,他心中涌起一丝悲哀。
自己真像一只猴子。
庙堂的事情归庙堂,江湖的事情归江湖,这是周朝自古的惯例。可是当今的那位,似乎有些不满啊。
他本不想趟这浑水,他只是个刀口舔血的汉子,平常做的是人头落地的买卖,庙堂对他而言太远了。
可是他枕头下出现了那位的手谕。还有一把匕首。
况且这次那位给的诱惑太大了,官身,秘典,金银,土地,天材地宝无所不包,实在是阳谋啊。
罢了,给朝廷当鹰犬是杀人,为金银杀人怎就不是杀人?
都是杀人,哪有什么高下?
他听着有人上了擂台,睁眼。
是一个俊俏少年。手上提着个三尺长布包。这小娃娃几岁?就上来送死?李安心中疑惑。不过他也没少干杀人全家的勾当,也没什么点到为止的想法,速战速决保存体力,他暗运起外家横练的功夫,这功夫他自幼便开始打磨,每日都需药水浸泡手掌,再用手掌涂抹全身,年年岁岁一日不懈,他足足坚持了十几年,才把这外家功夫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一双开碑手更是可断金铁,他脚趾内抓,一步冲出,大开大阖,双掌灌风,直取少年双耳要穴,瞠目欲裂,面若修罗。
然后他一个踉跄,摔了。
而且是面部着地,摔得一片姹紫嫣红
少年站在他身后,收回自己的脚,用布包在中年人身上点了二三,开口:“劳驾,有医师在吗?把他送下去。”
中年人一阵眩晕,才在惊愕中反应过来,大声嘶吼:“你这是什么功夫!我的横练!我的气血!为什么都散了!你干了什么!你个XX养的!”
少年挠挠头,“你的路子错了。我看你多年辅食毒物气血郁结于经脉,怕是活不过耳顺,就帮你把那些郁结的气血冲散了,你怎的还骂我?而且我是师傅养大的,不是XX,我师傅听见会生气的,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容易挨雷劈。”
中年人一阵气结,晕了过去。
少年把中年人扶了起来,递给上台的两个小吏。
然后就在台上盘膝坐下,等着下一个上台的人。
他撑着腮帮子,望着星星,开始回忆着那一席白衣流转的风光。
密室。周幽盘膝坐在血池里,下半身浸泡在血池中,身上妖纹繁杂,摄人心魄。他睁开眼,“湄公公,”,旁边跪着的湄公公马上回话,“奴才在。殿下有什么吩咐?”周幽结了个手印,问道,“上面那帮武夫怎么样了?”“回殿下,‘黑影侍卫’已经控制了三流一百余人,二流五十余人,一流五人,都已经做好处理,血池已满,随时可开阵,就是......”周幽眉头一挑,微微皱起,“怎着了?”湄公公顿时冷汗直流,咬着牙说下去:“就是......出现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少年武夫,功夫不低,败了有十几人了。李安和齐丹都败在他手上了。看不出跟脚,不过大概是个一流顶尖水平。”“无妨,来得越多越好。”周幽眼神深邃,“人越多,这天妖逆舍大阵就越强,不是登堂入室的三境界,来多少死多少,都是我叩开仙门的食粮。”他说罢起身,一旁走出一个黑衣侍卫给他披上袍子,“起身吧,过了今晚,你们就该叫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