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周围又响起一阵惊呼:“又有人倒了!”余景连忙大步急行,拨开一旁惊慌的人群,看见一个肩上背着书箱的书生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一只手卡着自己脖子,眼看就要布那汉子的后尘,余景急忙跨步走到其身前,扬手,默念一句:
天地之正,六气之辩!
碰!一按掌拍在那书生的天灵之处,只见那书生双眼一翻,口吐白沫就晕了过去,余景松了一口气,进而皱起眉头,他扶着书生靠墙放下,书箱搁在一旁,这才细细思量。方才他用一口逍遥气帮着书生正了体内六气,,气机牵引下他才晕了过去,不过却未曾感受到他体内有什么异动。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旁边啪嗒啪嗒跑来一个绿裙翠衣的小丫鬟,多半是许久不见主人于是跑出舱室来寻觅,“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哇——”说着说着小丫鬟就嚎啕大哭起来,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满是泪痕,趴在那书生身上,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把鼻涕眼泪不停抹在书生那条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紫锦抽金细腰带上。
余景急着上去通知小师叔二人,也没耐心解释,只说:“你家公子无甚大碍,休息片刻便好。诺,你家公子的书箱,你替他看好。”说罢匆匆离去,也没再管那仍然趴在书生身上呜咽的小丫鬟。
周围忽然多了些此起彼伏的咳嗽,一个又一个人扼住咽喉,硬生生挠破,满脸惊骇地死在甲板上。
小丫鬟好像看不见周围的惨烈,只是一个劲伏在她家公子身上哭着,耸着鼻头呜呜呜地抹着眼泪。
好像听不见公子的吩咐对她而言比天塌下来还恐怖。
“咳咳咳!”忽然,那地上的书生一个打挺,破口大骂,“我淦你爷爷家的香蕉皮!哪个乌龟王八蛋如此阴险,竟然趁着你爷爷我吃糕点呛着偷袭!孙贼!出来!”那少年一番话骂的中气十足,气急之处更是一拳锤在墙上,又吸溜着冷气把拳头收回来,看见小丫鬟还在往他腰带上抹着鼻涕眼泪,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双星眉吊起,“糖人儿!都说了多少次这腰带很贵!你要擦拿我袖子擦!怎么就记不住呢!”那小丫鬟怔住,“哦”了一声,就要拿起自家公子的衣袖,看得书生眼角直跳,在她脑门重重弹了一下,那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公子!我......我还以为......呜啊——”说着又哭起来了,用袖口抹着眼泪,一张脸哭的像花猫一样,一只手抓着书生下摆不放。
书生看着自家丫头的蠢样,顿时只能抚眼长叹。
这出门一趟,到底是带了个侍女还是带了个祖宗啊。
命途多舛啊!
看着小丫头半天不愿意松手,他只能用袖子把她脸上擦干净,站起身,一只手把小丫头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把书箱背在背上,然后双手把小丫头抱在胸口,靠在肩上,“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家公子还没死呢,跟哭丧似的。”
小丫头趴在肩头,哭着哭着就累了,竟然是打起了瞌睡。
书生也没放她下来,就这么抱着小丫头,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唱着什么调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正眼瞧过身边倒伏在地的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好似听不见周身宛如阿鼻蒋氏的凄厉惨叫。
“小师叔!”余景一上顶层,就看见屋内黑影翻飞,一团团漆黑如墨的影子围攻着中央的一团剑影,其中正是玄烨与云姒儿二人,只见玄烨面有痛色,一手扶住侧腹,之前包扎好的伤口处又渗出点点血迹,另一只手剑影翻飞水泼不如,显然是为了护住身后的云姒儿有些束手束脚,难以发挥攻势,只能自保。
呼!忽然一道寒光绕过那重重剑影,出其不意直取云姒儿肋下,点点寒光映照出云姒儿那有些惊慌的娇艳,死士那隐藏在漆黑斗笠下的紫唇也稍稍抿起,仿佛在为即将享受到的刀尖划过酮体的触感而欢呼!
玄烨眼神一凝,猛然一剑震退了周身刺客,轻呐一口气,双手执剑,顾不上侧腹传来的阵阵入针扎似的剧痛,一柄玄色长剑忽然宽厚了几分,其上裂出道道金纹,一团金光猛然炸开!呼啸而过整个顶层,所过之处黑影顿时化作一道道青烟,宛如雪后初晴冰凌乍消,还天地一片春色!
啪嗒,一只匕首掉在云姒儿脚边,云姒儿只是焦急地看着玄烨,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师哥!”她急忙扶着玄烨坐下,瞥见他那一处绑好的白纱又浮现出斑驳血迹,脸色更白了几分。方才她遭黑影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正是玄烨一剑横跨六步将那道黑影一分为二,不过却用力过猛又崩开了本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余景也急忙向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逢春”的字画抖开,一道白气流转,钻入玄烨的身体,他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红润。
“咳,没事,一时心急,气机流转太快,才崩裂了伤口。”玄烨笑着摆摆手,这时他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他瞧见余景破开的衣襟和胸口的伤势,顿时猜到事情有些不对,面色肃然问道,“余景,下面什么情况?”
余景将那一堆字画揣入怀中,面色凝重地讲了他遭遇,“周幽的人,两个至少金刚境界的死士,我们正面很难打赢,还有人在船上下了咒,我瞧不出来什么用途,不过能肯定的是呆在船上定然会有大难,小师叔,怎么办?”
一旁云姒儿面色更白了几分,顿时猜到对方用了什么法子追踪到了自己身上的血咒。
玄烨沉吟,开口:“弃船的话,若是能找到这船上有无小筏可用,自是最好。若不然,不说你我有伤在身,姒儿师妹也经不起料峭春寒中在这湍急的江心游上大半夜。”
这时云姒儿抿着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抬起头,望着两人,“师哥,余兄,若是事有不可,你们弃了我便是。”她目中有点点晶莹闪动,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能真正出来走上一趟已经是我四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奢望,此生已然无憾,有我身上的血咒必会连累你们。这四五天虽相处不长,但姒儿明白两位对姒儿的照料假不得,况且按着周幽的性子,那些人必定不会马上杀我,你们二人暂且避其锋芒,在徐徐图之,留得青山在,说不定还有把我救出来的机会......”
忽然一个食指点住了她的嘴唇,阻止了她的自白,她愕然见到往日一只笑呵呵,甚至有些呆的玄烨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有些刺目的气势,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也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类似的话,说过这一次就不要再说了。”他直直注视着云姒儿那淡红色的双瞳,“你是我小师妹,师傅吩咐过让我带你回去,我就一定会做到。谁想拦着你,”他语气陡然冷冽,“我就一剑劈了他!”
一旁的余景顿时哈哈大笑,“哈!小师叔你这番话对我胃口!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敢破了小爷的术法让小爷在姑娘面前丢面子,反了他们!小师叔!你发话!我们两个削他们!”
云姒儿看着两个认识才不过半旬的少年,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她这几日虽然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还要疲于奔命应付追杀,但却是她四年以来最为开心的几日,若不是怕连累了二人,她怎会愿意回到那令她生不如死的泰安?去忍受周幽的折磨?
玄烨看着云姒儿有些泫然欲其,不知怎么心中涌起一丝冲动,竟是抬手,替她轻柔地擦去眼角的泪花,然后趁着云姒儿未曾反应过来,起身,“干坐在这也于事无补,走,我们先下去看看,总归会有路子!”
他拍了拍余景的肩膀,打头往下走去。
双颊泛红。
云姒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涌起两朵火烧云,看着玄烨急急忙忙的步伐,扑哧一笑,也跟了上去。
就剩一旁的余景无奈地吹了声口哨,戏谑了一句,“侠骨柔情,羡煞旁人喽。”说罢,也就跟在云姒儿后面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