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李氏点了一盏灯笼挂在院门口,家里晚饭已经做好,都在等苗小五回来开饭。随着一声马儿的鸣叫,苗小五跳下马车,把缰绳系在院门口的木门上,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安置马儿的地方,只好先这么着。
听到马叫声,李氏,苗再川,甚至拄着拐杖的苗承礼都跑出来看,正见苗小五在那系缰绳。
“小五,这哪来的马车呀?”苗承礼最先问出口,往旁边看了看,没发现魏公子他们。
苗小五系好缰绳,拍了拍手,拥着李氏往里走,笑道:“回去说回去说。”
一家五口围着饭桌吃饭,听到苗小五说不仅买了马车,从明天起,还要每天给京山县的饭馆送菜,可把苗再川高兴坏了,“这么说,我种的菜以后能卖钱了?”
苗小五重重一点头,“对啦,爹,明天要早起了,把菜装好给人送去,不能耽误了别人做生意。”
苗再川道:“那自然,他买咱的菜,肯定要准时送到。”
苗小五又道:“这马车本来就是买来方便送货的,现在我们送一家,说不定将来能送很多家,再来想上县里也方便。明天我就先带爹去送一次,以后爹就自己送,等哥哥的腿养好了就哥哥送。”
苗再川道:“不碍事,我反正每天起得早,送完菜回来吃早饭再下地,完全没问题。”他能赚钱开心得不行,哪里会嫌累。
苗承礼虽然腿还瘸着,也已经跃跃欲试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没用,这下能派上用场,激动得不行。
李氏突然道:“他爹,要是村里有人想搭车的,你可别同意,不然范五伯那边可不好说。”
“对,”苗小五道,这也是她想说的,“我们买车了不能顺着人情就让人搭车,要是都来搭车,那范五伯那生意就没得做了,不管谁来问,你就说不方便。”
理是那个理,但是……苗再川可愁了,“人来问,我怎么好意思说不让呢。”
苗小五道:“那这样,您要是不怕没面子,就统一说是我不答应的,谁要想搭车,让他来找我,可以吧?”
苗再川如释重负,“行。”
苗再川一改之前颓丧的样子,拿着饭馆的菜单反复看了看,他小的时候念过书,基本的几个菜名还是能认识,心里反复盘算着割哪块地的菜,收哪块地的萝卜……
药婆婆看着这一家子有商有量的过日子,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那被埋在远方的哥哥。
才一炷香的时间,苗小五骑着高头大马回到上湖村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村子里平时见得到马车,就是范五伯那辆,也见过好马车,就是魏舟行那辆,虽然只来过两三回,而且是苗承礼的朋友,看那朋友的穿衣打扮,像是富足人家,但是苗承礼的朋友,还是让人无法理解。然后,村里终于出现了好马车,在苗再川家里。
没错,就是那个拿着一斗米,全家被扫地出门的苗再川家。
今天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自然是苗再川一家,还有能有高头大马骑的范五伯,忧的是……
宋青念在华家吃完晚饭,回了自己家,他跟华文还没成亲,不好住在华家,他也不想。带了些饭菜回来给母亲喂了饭,便自己拿了书看。
钱氏自从摔伤之后就一直瘫痪在床,人也是无意识的,屎尿都无法控制,需要人贴身服侍。本来是可以直接放在华家,好就近照顾,可宋青念不肯,在正式成亲之前,他坚持住在自己家,就得辛苦华文两边跑。
看书其实他也看不下去,脑子里总是想起夕阳下,苗小五那悠闲惬意的脸,眼神散漫,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那般狂傲,可她脸上又分明是柔和的神情。
他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悠悠传来一声:“在想啥?”
宋青念吓得一顿,心跳突然快了好几倍,一看是华文,心头无端萦绕了几丝烦躁,“你来干嘛?”
华文走到书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宋青念,“你刚刚在想啥?”
宋青念道:“没想啥。”
“苗小五赶着马车和范五伯前后脚回的村,你看见苗小五了吧?”
听到华文提苗小五,宋青念更烦躁,站起来拉开与华文的距离,“你没事提她干嘛?”
华文往前逼近一步,“我提都不能提了?她在你心里那么金贵吗?”
宋青念无语,知道华文这是上杆子来吵架,不想惹她,拿着本书想去母亲房里躲躲清净。
脚才迈了一步,华文就一个健步冲上来挡在他面前,“你是不是看见苗小五如今有钱了,心里有别的想法了?你也不想想,她家一穷二白的,哪来的钱?那马车指不定是怎么来的。”
宋青念道:“她那马车怎么来的你知道?信口胡说。”
“怎么着,我说她你心疼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入赘到我家,就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你现在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只能是我,苗小五那个丑八怪你也不怕辣眼睛。你要是不听话,我爹和我哥,你别想糊弄过去。”
宋青念最烦华文一天天拿入赘说事,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耻辱,但他又不得不为之的耻辱,心里已经觉得特别委屈了,还被拿出来说,他就忍不了了,“你闭嘴行不行,我是啥情况下入赘你家你不清楚?”
华文心里一惊,“你,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心里清楚。”宋青念不想跟她废话,扒开华文想出去。
华文死死拖住他,拖不住就死死地抵在门上,红着眼睛,道:“你说清楚,入赘难道是我逼你的吗?是你自己答应的啊,我没有逼你啊。”
“你是没有逼我,可天逼我!我现在一穷二白,娘还瘫了,我还要读书,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我怎么会入赘?你们家也配?我告诉你,我从来就不喜欢你,有句话夏春儿说对了,你是一只骄傲大公鸡,你有啥可骄傲的,那眼睛长在头顶看不起谁呢?我无可奈何,我没办法办法才入赘你们家,你以为我愿意?你以为我入赘是因为喜欢你?”
华文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怔住了,眼泪“哗啦”往下流,“你为啥不能喜欢我?整个村子我最好看啊,我最喜欢你啊,我对你最好啊,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可宋青念却不觉得,华文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对谁都是,所以宋青念对她从来没有好感,或许有的人喜欢她的高傲,可宋青念不喜欢。
宋青念道:“你的眼里只有这个村子,可我不是啊。”
“你在说我眼界小?”
宋青念睥睨道:“难道不是吗?你眼界高吗?你老说苗小五怎么怎么着,你不跟她一样就是个村女吗?除了你长得好看点,你有哪里跟她是不一样的?”
说华文眼界小,她已经不能忍了,现在还将她拿来跟苗小五比,她心态直接崩了,嚎啕大哭起来,“宋青念你个没良心的,我家供你吃穿供你读书,我天天给你娘端屎端尿,伺候你娘,你现在嫌弃我,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每次都这样,只要一吵架她就大吼大叫,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他们在吵架,宋青念是顾及自己的名声,每次也就让了,可这次他就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