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承礼抓了两条半大的鱼,手起刀落,非常干脆利落的处理干净了。
苗小五道:“片成鱼片你会吗?就是把鱼肉切成很薄的一片,避开鱼刺,这样吃的时候就不会卡到喉咙了。”
苗承礼点点头,开始片鱼,一是没有经验,手抖,二是刀不称手,并不适合用来片鱼,所以最后的鱼片有厚有薄,甚至还有烂的,还有很明显的鱼刺。
苗承礼有些许丧气。
苗小五夸张道:“哥哥,你莫不是天才,第一次片鱼就能片成这样,真了不起,而且这菜刀也不好用,太钝了对吧。”
虽然夸得非常刻意,苗承礼还是很受用,又把李氏买回来一直腌着的瘦肉拿出来切了一盘肉片。瘦肉还是苗小五让买的,不仅便宜,还好吃。家里自己炸的油豆腐也拿了一些,对半切开摆好,两人又从菜园子里摘了些青菜洗净切好,然后把米饭给蒸上。
宽油下锅,然后下葱姜蒜,花椒,茱萸,炸出香味之后下鱼片,一片片炸酥之后捞起,放水,把青菜煮熟。然后在青菜上面铺炸好的鱼片,最后撒上些盐,酱醋。
堂屋里,火盆的火“噼里啪啦”烧得旺,苗再川在上面架了个铁架子,煮熟了的鱼锅整锅端上来继续煮。
一家人围在火炉旁大快朵颐,反正家里青菜管够,吃完了就往里面放,吃完了再放,个个吃得肚儿圆,现在正摊在凳子上谁也没动。
等稍缓过来了,苗承礼就起身去厨房烧热水洗碗。苗小五打开大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这雪居然还在,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越下越大。苗小五关上门,阻隔了外面的凛冽的寒风。
又是一夜大雪,一早走出去那雪都快到苗小五的膝盖了。苗小五先是跟着苗承礼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又一起把家里的春联贴上,然后放了一包小小的炮仗,这才是年味儿啊。
李氏还在计划着等年初二带着孩子们去给外婆拜年。她嫁到苗家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娘家,虽然也担心娘的身体,但一天天都生活在朱氏的压迫下,想不了那么许多,只想着把事情做好,少挨点骂。
这回反正他们分家了,苗家大宅也不待见他们,倒不如去看看母亲。她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连同苗再川在内。
苗小五换了身绿衣服,按李氏的话说,过年要穿得红火,因此把她那套大红衣服给洗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大年三十穿。
吃晚饭间,苗小五忽然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咔擦”,不是很真切,过一会儿又有一声,她便问道:“你们听到啥声了吗?”
苗再川道:“‘咕噜’声。”今天他们吃的还是鱼火锅。苗再川已经爱上了,点名要吃的。
等到苗小五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又没声儿了,心道:“难道是我这几天熬夜的后遗症,开始幻听了?都怪苗承学,三天两头的跑来问《西行记》的后续啥时候能出,虽然他不知道就是我画的,但是整天催,搞得我心理压力好大。”
吃完饭,她就乖乖的回房去画,听到堂屋里苗承礼对李氏道:“娘,我来洗吧。”
李氏道:“几个碗娘还洗不了了,又烧了热水,冻不着,你歇会儿,忙了一天了。”
苗承礼就没再坚持,点了一盏油灯跟着苗再川去菜园子里瞧瞧。这是苗再川每天睡前必做功课。
苗小五正专心的画着,突然听到很大的一声“咔嚓”,这回真真切切,好像木头断裂的声音,她心道不好,连忙起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轰隆”,厨房那边的房梁全砸了下来,伴着茅草,伴着厚实的雪花,伴着泥巴砖块,然后传来李氏的一声尖叫:“啊——”划破夜空。
“平安院”塌了。
最严重的在厨房那块,整个顶子都掉了下来。苗小五被这一声巨响震得一个酿跄,然后出了房门。
苗再川和苗承礼最先反应过来,在漆黑的雪夜里徒手挖着,等把李氏从一堆破砖烂瓦里捞出来时,她已经没了意识,头破血流。
“娘,娘啊!你醒醒啊,娘……”苗承礼一声声的呼喊并未能唤醒李氏。
苗再川一手托着李氏,一手颤颤巍巍的去试探鼻息,幸好一息尚存,还有救,他抱起李氏出了乱石堆,苗小五正过来,道:“爹,去药婆婆家里,那里有药。”
到现在为止,苗再川都特别冷静,他两只手臂稳稳地抱着李氏,一步一个脚印的到了药婆婆家,苗小五在前面开路,开了院门,大门仍是紧闭的,她用力的拍打,里面没有回应。苗承礼也上前拍门,一边拍一边喊“救命……”
这段时间以来,药婆婆经常遭受这样的叨扰,她要是精神状况好就给开下门,然后能得到一碗香喷喷的吃食,若是精神不好,就当做没听见,继续躺在床上。今天她精神特别不好,已经两天没有起床了,天气越是冷,她就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她没有回应,任由外面的人拍门。可是,好像比平时要久,甚至带着急切,隐隐约约甚至听到有人在喊救命。药婆婆支起自己单薄的身体,裹着棉衣,艰难的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一阵呼啸的寒风直往身体了灌,外面的人一呼啦进来了,除了苗小五和苗承礼,还有苗再川抱着他的媳妇。
见药婆婆终于开了门,苗小五原来镇定的情绪一下决了堤,两行热泪止不住的流,握着她冰凉的手,哀求道:“婆婆,你救救我娘吧,求你救救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药婆婆这才看向苗再川怀里那仿佛没了灵魂的躯体,手臂软软地垂下,毫无生气,她知道,很严重。
她艰难地道:“把门关上,进来。”
苗承礼连忙关了门,苗再川抱着李氏跟着药婆婆进了卧室,卧室很冷,他有一种比外面还冷的感觉。
李氏被放在药婆婆的床上,药婆婆搭着脉搏细细地把脉,又把情况问了一遍,然后取出几枚银针扎在李氏的头顶,缓缓道:“只有一口气了。”
苗再川颤抖着问道:“能救吗?”
药婆婆道:“能救,也不能救。”
苗再川:“啥意思?”
药婆婆:“我的医术能救,但是没有药,救命药价值千金,你们买不起。”
苗小五在旁边抹着眼泪,但根本止不住,“您说要啥药?”
“百年以上的人参,赤首乌,野生赤芝,龙涎香,这几个你能找齐了,你娘的命就能救,但时间不多,撑不了多久。”
一家人全傻了,这些药材他们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即是如此,也知道是真真的价值千金,而现在自家的情况恐怕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至此,苗再川是真的崩溃了,冲出大门跪在冰天雪地里,无声痛哭。
苗小五没有去管他,她知道父亲需要发泄一番。她看着药婆婆道:“婆婆,我家里塌了,您能收留我们吗?”现在,他们一家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药婆婆费劲的点了点头,本来是坐在床沿上,忽然整个人往下倒,眼见就要倒地了,苗小五和苗承礼眼疾手快,堪堪扶住。
“婆婆,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再到下了呀!”
药婆婆挣扎着抬了抬眼皮,虚弱道:“药房,红罐子,有药。”苗小五把人给苗承礼扶好,自己连忙去书房,架子很多瓶瓶罐罐,但只有一只红色的罐子,她拿着药,喂了药婆婆,药婆婆才算找到了点力气,道:“我不碍事,药备得多,死不了,倒是你娘,若是三天之内没有药,我也没有办法。”
苗小五点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药的。”
然后把药婆婆和李氏放在一张床上,李氏始终一点意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