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范五伯把棉被和棉褥子送到家，苗小五和苗承礼一人抱一床去药婆婆家里，幸好药婆婆给开了门，看到他们抱着这些，有些惊讶，还是挡着大门没让进。
“你们这是……”
苗小五整个人都快淹没在棉被里面了，吃力道：“婆婆，先让我们进去，快抱不住了。”
药婆婆这才让开。
苗小五把棉被抱到卧室，看到床上铺的居然还是她夏天看到的那套，薄薄的一层，难怪生病了，这婆婆年纪这么大，居然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两人赶紧帮忙把床铺收拾一番，铺上厚厚的褥子和棉被，苗小五拍了拍床，“这下应该暖和了，婆婆，晚上睡觉不会冷了。”
药婆婆看着这两个忙碌的孩子，心头有点酸有点暖，低低说了句：“没用的。”
“啊？你说啥？”苗小五没听清。
“我说你们有心了，这被子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苗小五摆摆手，“没事，没多少钱，那你休息吧，我和哥哥走了。”
两人走到门口，药婆婆突然道：“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苗承礼心头一震，看着药婆婆，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药婆婆，道：“生下来就是瘸的。”
“明年开春我给你瞧瞧，说不定能治好。”
“真的？”苗承礼睁大了眼睛，有惊喜也有惊讶，“您能治好我？”
“开春再说吧。”然后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
如果我能撑到开春的话。她想。
直到出门药婆婆家的院门，苗承礼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还是麻木的，他刚刚受了太大的刺激，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腿能治好，他也能向正常人一样走路，他从没想过。
苗小五拉着哥哥的手，“哥哥，药婆婆开口了，肯定行的，放心吧。”
苗承礼狠狠地点了下头。
两人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氏和苗再川，都是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一开始当然是激动欣喜的，可冷静下来后又担心，“这药婆婆的医术有那么好吗？她之前可是医死过人的，我们村里小病小痛才找她看，大病没人敢找她。”
这话说完，苗再川和苗承礼也跟着点头。
苗小五道：“娘，大夫是人不是神仙，若是病人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就算医术再高超的大夫那也是没办法的，既然药婆婆先开了口，想必她是有把握的，就算最后没有治好，那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试试也无妨。”
是这个道理。
李氏道：“以前也不是没想过给承礼治，但肯定得花不少钱，你奶奶不肯，就一直拖着。都是娘没用……”说到这里，李氏哽咽得说不下去，她一直就觉得亏待了两个孩子。
苗再川搂了搂李氏的肩膀，沉着声音道：“是我没用，不怪你。”
苗承礼也受了感染，拉着父亲母亲的手，“是儿子没用，不关爹娘的事。”
苗小五捂着脸，现在不是讨论谁没用的时候啊，刚不是在说治腿的事嘛，怎么突然……哎，然后她又安慰了一番。
许是因为她来的时间不长，不是跟着苗承礼从小长大的，没有经历过也就没体会过这成长的心酸，但她虽不是从小经历，半年的时间也足够让她理解了苗承礼心里的酸楚了。
此后，李氏每回做饭都会算药婆婆一份，苗小五送饭的时候有时会开门，更多的时候不会开门，苗小五又把饭菜端了回来。
年味越来越浓，上湖村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平安院不也例外，春联已经买好了，就等着年二十八贴上去。
苗小五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被外头李氏和苗再川说话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发现窗户外边儿一片雪白。难道是下雪了？她一骨碌爬起来，打了个冷颤，套好棉衣推开窗户，一股冷风伴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进来，真的下雪了！
小雪花飘到苗小五的头发上、手上、身上，瞬间化成了小水珠浸入衣服里。苗小五把窗户关上出了房门。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被厚厚地盖上雪花，远近高低都被连成了一片，除了白啥颜色都没了，显得格外肃穆高洁，而此时，雪还在绵绵密密欶欶而下，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李氏拿了条围巾给苗小五，“围上，冷得很。”
苗小五围上围巾，顿时暖和不少。家门口苗承礼正在铲雪，这样偶尔走动就不会湿了鞋袜。旁边的菜园子，青菜都已长成，被雪花厚厚的盖着，倒像是给它们保暖了一般。苗再川正在菜园子里摘白菜，手冻得红红的，吸着鼻子，旁边放了个大簸箕，已经装了很多了。
苗小五好奇道：“娘，爹摘那么多菜干嘛呀？”他们家平时都是现吃现摘的。
李氏道：“这不快过年了嘛，你爹想着家里也没拿得出手的年货，就给你奶奶送框青菜去，平时地里都是你爹照看，现在他不管了，前天去一看，地居然都荒了，心疼你奶奶没青菜吃呢，哎，随你爹去吧。”
苗小五：“……”好一个孝顺的爹。
苗小五也拿起边上的一把扫帚，跟着苗承礼一起把大半个院子的雪都扫了。扫完雪两人又堆了个雪人儿，捡两个石头当眼睛，地里拔了根萝卜当鼻子，玩了一会儿，实在冻得受不了了，两人才进屋去烤火。
下雪天，进不了山下不了河，只能待在家里，苗小五还是抓紧画画，李氏仍是做些针线活，鞋子每人又做了一双，夹袄每人做了一件，她又扯了些棉布，想给大家做中衣，小五女儿家，还要单独给她做些小衣服。苗承礼则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他原本就做惯了这些，现在无甚压力，一心做饭，倒是细心研究起来。
雪还在下，苗再川挑了一担子青菜萝卜土豆去了苗家大宅，久久没回来，李氏已经在门口望了几回了，虽然是同村的，路也不算远，但这大雪盖着路，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坑，一个不小心掉坑里了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李氏越想越着急的时候，苗再川披着一身雪回来了，李氏放下心，帮他拍落雪花，道：“咋去了这么久？”
苗再川道：“娘拉我说了会儿话。”
“说啥了？”
“问我回不回去。”
李氏心里一咯噔，“那你咋跟娘说的？”
“我说不回，娘就把我赶出来了。”
李氏没忍住，笑道：“进来吧，烤烤火。”
苗小五在房里也听到二人的对话，心想：奶奶肯定又气着了。
此情此景，外面飘着雪，屋里烤着火，非常适合吃冒着热气，煮得“咕噜咕噜”响的火锅呀。苗小五心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于是跑到厨房，看到苗承礼正在淘米准备做饭，问道：“哥哥，水缸里是不是养着鱼呢？”
苗承礼道：“嗯，怎么，想吃鱼了？”
苗小五道：“想吃火锅。”
苗承礼这才抬起头，看着苗小五，“啥是火锅？”
苗小五神秘一笑，“我在邓老板那里学到的，他有亲戚在京城嘛，听说特别好吃，你照我说的方法做，看看能不能行。”
苗承礼来了兴致，新吃法倒是可以尝试。两人来到水缸前捞鱼，之前苗承礼和苗再川没事就去河里湖里捞鱼，水缸都快装不下了他俩才罢手。别的好东西没有，鱼是管吃管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