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在床上躺久了脑仁疼,起来走走,走到后院,看到顾氏还在那里洗衣服,瞧了瞧太阳,已然是快要下山了,心中一气,便冲着顾氏道:“老大媳妇,你瞧瞧这都啥时辰了,怎么还没洗完衣服?你是想让大川和我乖孙明天光着去给人做工吗?洗个衣服磨磨唧唧的,你还能干啥?饭可没见你少吃。”
顾氏心里正受着委屈憋着气呢,这会儿朱氏再一数落,当下就憋不住了,“婆婆,咱一大家子的衣服可都是我洗的,饭也是我做的,碗也是我洗的,啥都是我在做,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双手,衣服可不就是洗到现在都洗不完嘛。”
“你现在是能耐了是吧,这些事不是你做那谁做?你难道想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做?让我这个老婆子来给你洗衣服?”朱氏没想到顾氏能顶嘴,气更不顺了,这一家子现在都是怎么了?个个都敢跟她对着干。
“儿媳不敢,但若是婆婆肯帮忙,那自然是好的。”说好了给承继在京山县买宅子的,那天居然说把偏院把承继成亲用,断了她想远离朱氏的路,现在还要她做这么多活,顾氏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行啊,你能耐了,也想分家了,等老大回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媳妇的,婆婆说一句你顶一句,这是谁教的规矩?”朱氏也气的不轻。
听到要向丈夫告状,顾氏当下就蔫儿了,自己的丈夫她最清楚,虽然平常有点什么事都顺着她,也不在外拈花惹草,但是碰到婆媳问题,丈夫始终是站在婆婆那边的,刚成亲那会儿顾氏不是没抗争过,丈夫一次都没有帮过她,一次都没有!她也就看清了,这个家里婆婆说了算,只要不惹怒她,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
“您何必扯上我夫君,确实是活儿太多儿媳做不过来,也没说不做,只是需要时间。”顾氏还是服了软。所以她才一直想着等承继成亲后搬去同住,自己也过过当婆婆的瘾。
这会儿朱氏可没有这么好打发,她本身就是一肚子的气,这会儿顾氏又不知好歹的顶撞她,她岂能轻易绕过,“我看你就是存心偷懒,懒惰成性的愚蠢妇人,先前老二媳妇还在的时候,你就啥都不做,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懒惰成性,还不满那个不满这个,挑拨是非,看在大川和承继的我面上不与你计较,你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去瞧瞧哪家媳妇是你这个德行的?!我老太婆还在呢,还没到你作妖的时候。”
这骂声越来越大,估计打从大门口经过的路人都能听到,更别说左右邻居了,顾氏一向自视甚高,要面子得紧,加上这样被骂还是头一遭,面子自然就挂不住了。
“婆婆,您别说了,外人都听着呢。”她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
“你还要脸呢?还知道外人听着呢?我告诉你顾氏,在这个家里你最好安分一些,你是个啥妖精逃不过我老太婆的眼睛,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年纪了,你儿子都要成亲啦,你将来怎么教导儿媳?让她学你这样偷奸耍滑?学你这样不知廉耻?
“要不是你生了三个儿子有功,你以为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你娘家一家都不是啥好东西,一家子奸懒馋滑,你嫁过来没带来一丁点儿的陪嫁,倒是要了不少的彩礼,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李氏娘家比你娘家要穷得多,人家都有陪嫁,就你没有。嫁过来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做过啥?好吃懒做的东西,仗着有几分姿色,成天就知道打扮自己,勾引大川,要不是有我在旁边看着你,你迟早毁了大川,毁了我三个孙子。就你这样的要不是我苗家好心善待了你,你能有啥好去处?不知报恩,反而做点事就叽叽歪歪的,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回娘家去,我大川不怕没有媳妇,多少姑娘排队等着嫁给他,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一骂根本就停不下来,朱氏也是不管不顾的,她心中有气必须得撒出来。
顾氏心里即使万般委屈,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加快洗衣服。豆大的眼泪滚落在洗衣水里,她没有娘家人为她撑腰,说实话,当初若不是认识苗大川,她现在是个啥处境还未可知。反正她是不会再回娘家去了。
这骂声一大,门外人就聚集过来了,动静就大了,动静一大屋里人就听到了,朱氏走到前院对看热闹的村民道:“不过是教导自家儿媳做事,也值得这样围观?太阳都落山了,该回家做饭了,散了吧。”
村民这才陆续散去。也有平时有交情的邻里上前劝慰她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朱氏都一一应和下,这才关上大门回到院子。
“这苗家最近的事儿挺多呀,最近的‘零嘴’可都是他们家的。”有人三五成群的讨论着是不是苗家今年的气运不好,这一年到头尽是糟心事,也有那些纯粹是看热闹的不当回事,反正日日有新鲜的乐子,跟着乐就行了,管它气运不气运的。
顾氏洗完衣服,接着做晚饭,心里装满了委屈,今天被这样责骂,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二房分家了,若是他们还在,挨骂这样的事哪轮得到自己,一时憎恨起李氏来。没一会儿又羡慕起李氏来,苗老二虽没本事,没学问没手艺,又不得母亲喜欢,但对李氏是真的好,李氏被骂得时候,只要他在场,肯定会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啥事都站在李氏这边,为了女儿更是不惜分家。
李氏现在可好了,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至少不用挨婆婆骂。
顾氏委屈着,想等丈夫孩子回来倾诉一番,可苗大川刚一进家门就被朱氏叫去了屋里,不消说,肯定是告状。
苗大川是黑着脸出来的,吃晚饭时没说啥,忍到睡前才问道:“你今天顶撞娘,跟娘吵架了?”苗大川坐在床沿边,看着刚进屋的顾氏。
顾氏本就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加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她还要洗碗,收拾厨房,整个人都累虚脱了,没得到丈夫一点的温存,反而上来就是质问,当下就受不了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是婆婆先说我的,我正洗着衣服呢,她上来就骂我。你也不问问是啥事,就觉得是我的错?”
苗大川在婆媳问题上一向是有原则的,“不管啥事,你都不应该跟娘顶撞,她是长辈,我们做小辈顺着一下长辈怎么了?”
“顺着也要有道理啊,我一个人要做全部的家务,一刻都不得闲,累得腰酸腿疼,她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还不能为自己辩白几句了?”
苗大川道:“你不用与我说这些,我只是提醒你,以后不能这么不懂事了,你以前做得很好的,为啥现在不能坚持?”
顾氏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累呀,每天那么多事,我都要累死了。”
“以前弟妹不是也干同样的活儿么,怎么从来没有听她喊过累?而且她干家务比你还要细致,起码不会衣服洗不干净,碗也刷不干净,你不要这么娇气,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儿媳妇,这些事你不做难道让娘那么大年纪了来做吗?”
顾氏的心是越来越凉了,颤着声音问道:“我问你,我跟你娘,只能选一个你选谁?”顾氏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与苗大川毕竟二十年的夫妻,他们之间原来是很相爱的。
苗大川寒着脸道:“以后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你不会听到你想要的答案。我再跟你说一次,跟娘好好相处,不要让娘再来跟我说你对她大不敬,你这样不是一个秀才娘该有的样子,下次注意。好了,睡觉吧。”说完径自躺到床上。
其实顾氏还想问一个问题:你会不会像老二为了李氏那样,为了我分家?很显然,这个问题不用问,已经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