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五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李氏,说自己想买张书桌用来画画。
李氏道:“那得要,明天娘上县里去看看,给你挑个好的。”现在手上剩了不到一两银子,一张书桌还是买得起的。
苗再川正好回家,听到母女俩在商量买书桌,道:“不用买,爹给你做一个,要什么样式的你说,爹都能给你做出来。”
李氏笑道:“别听你爹的,他吹牛呢。”
苗再川不服道:“怎么是吹牛呢,手艺肯定没有爹和大哥好,不代表我不会呀,五儿,相信爹,爹给你做一个桌子。”
苗小五甜甜道:“我相信爹,爹肯定能做出来。”
得了女儿的支持,苗再川向着李氏眉毛一扬,神气的找了把斧子,上山砍树去了。
李氏心里一动,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这么有生气的夫君了,低头莞尔一笑,他还是像他们初识那般俊朗。
苗小五看看母亲,再看看提着斧子出门的父亲,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
苗再川带着妻儿离开苗家主屋有好几天了,村子里传得厉害,说是朱氏因为苗再川只有一个瘸儿子,一个丑丫头,李氏又身体弱,再无所出,便心生怒气,把苗再川赶出了家门;也有说是因为苗小五不肯嫁给县里的周老板,朱氏得不着聘礼,便赶他们出家门;还有说是因为苗小五勾搭宋青念不成,败坏门风,被赶走;还有说是因为最受宝贝的苗承继明年要成亲了,为了给他腾出婚房,找个由头把苗再川一家赶出去了。
反正肯定是被赶出家门的,不然分家只给了一斗米,像话吗?
苗再川在外碰乡亲,总有向他问及此事的,他每次都说是分家,不是被赶出门。但人家都只是当时附和点头,背地里又说苗再川性子懦弱,不敢说朱氏的半句不是,被赶出家门还要帮着母亲说话。传得沸沸扬扬,弄得苗再川是心烦意乱,不甚烦扰。
这天苗再川去找了父亲苗正业借木工工具,父亲啥也没说,拿了工具给他,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人问这事儿,他又耐心的给人解释,是分家,不是被赶出门,但人家还是不听。他一向与人为善,不会跟乡亲争论,回到家里闷闷不乐,搅了他这几天的好心情。
院子里放着苗再川从山上扛回来准备做桌椅的木材,他正拿着锯子把木材锯成合适的长度。
苗承礼在一旁打下手,他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很有干劲儿。身为家里的长男,他能做点事心里很开心,现在也自信很多,母亲和妹妹总是称赞他,说他能干,不像在苗家主屋的时候,大伯和堂兄弟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是一副看废材的样子看他;爷爷虽然少管家里的事,但每个孙子的去处都安排好了,唯独他十七岁了还在家做家务;奶奶和大伯母就更不消说,直接当面挖苦他,说他娶不到媳妇。父母和妹妹虽然对他很好,但大家都特别忙,一天有做不完的事,少有机会交流说话。那时候他觉得很孤独也很自卑。
他觉得现在很好,有吃有喝有活干,还能与家人说笑,特别好。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苗再川,苦着一张脸。
苗承礼注意到了,便问:“爹,你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苗再川停下了手里的活,重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继续锯木头。
李氏端了两碗水过来,一碗给了苗承礼,一碗给苗再川,道:“你呀,也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村子里向来就这样,风言风语没停过,都是消遣一乐,没人当真的。”
苗再川端着水没喝,道:“娘一向看重面子,本来分家就够让她生气了,现在还到处说她把儿子赶出门,这不是打她的脸嘛。”
李氏宽慰道:“你放心,那些人虽然爱嚼舌根,但断是不敢当着婆婆的面说的。”
苗再川听了这话,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喝完水把碗给了李氏,继续锯木头,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苗小五听了摇摇头,她这个爹真的很爱钻牛角尖,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能忧国忧民,本来就是奶奶把他们赶出家门的,现在村里人闲聊几句,他都怕奶奶受不了,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她提着水桶在菜园子里浇水,这几天都没有心思画画,还是等书桌做好之后再说。
.
这段时间,朱氏的心情都特别的郁闷。本以为老二搬出去没两天就得回来求饶,毕竟四个人一斗米确实撑不了多久,再加上身无分文,只能住在村西头那间不知啥时候就要塌的屋子。
一开始她信心满满,老二一定会带着妻儿回来求饶,到时候她再好好的教训一番,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反抗自己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不仅把那间危房翻新了,甚至已经翻出一大块儿菜园子,菜种子都种下去了,看这打算,是永远不会回来了。而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他们身无分文,那身上穿的棉衣棉裤棉鞋,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那哪里来的?
若说老二或者老二媳妇偷偷藏了钱,朱氏万万不信的,他们根本没有挣钱的来源,而家里的钱也一直在自己手上,凡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都是自己亲自去买,他们根本接触不到钱,因此这件事就显得异常令人费解。
若不是悄悄去看过,朱氏是绝不相信自己的傻儿子能这样坚持的。在她心里,老二最为没用,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不像老大会手艺能挣钱。老二成天只知道下地干活,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儿子。又一心觉得是李氏拖累了老二,这才十几年如一日的想给老二换个媳妇,可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二,在这件事上异常的坚持,他不换。
本来心里已经够气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又一直说她朱氏狠心,竟然把自己亲生的儿子赶出家门。虽然没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起,但总有那个暗地里嚼舌根的被她知道。她也不是真心地想赶走老二一家,她就是看不惯老二一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她断然不会真的赶老二一家出门。那天也是气急,老二那个傻儿子,居然为了自己的丑姑娘要分家,果然没读过书的不知道孝顺,不知道诗书礼仪,不知道天地君亲师,她只想教训一番,没想到成了现在的境地。
朱氏已经两天没下床了,倒不是身体不适,就是气不顺,懒得下床。
要说苗再川一家分家最倒霉的是谁?当属老大媳妇顾氏。原先家里的大小家务都是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做的,顾氏每日只需打扮唠嗑拉家常,给婆婆端个茶递个水,顺便挑挑二房一家的刺儿。那时她心里都怨恨的紧,有手有脚身体健朗的婆婆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何况现在,她不仅要做饭,还要洗碗洗衣服,打扫正屋,煮猪食,喂猪,喂鸡一天都没得空闲,累得腰酸背痛,冬天河里的水又冷,冻得双手通红,想三个儿子能帮忙分担一点,基本不会有人搭理她
这时她才会在心底深处暗暗地感叹一声:生儿子有何用!又一下清醒过来,生儿子当然有用,总比那些只有女儿的,就算有儿子也是瘸的,有用得多,她的儿子虽然不会做家务,但能挣钱,会读书,怎么会没用!
顾氏其实也在心里计较过分家的事,若是她们也分家了,婆婆定然不会只给一斗米,承继多受宠爱啊,婆婆定然舍不得亏待他,承元和承学又能干,这事如果跟大川提提,说不定她以后也是能当家的人了,那感觉,想想心里的气就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