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收拾完厨房,偏院点了一盏微亮的油灯,李氏正在给苗承礼补褂子,男孩子格外费衣服,晚上光线不好,本来想等到明天补,但一看衣服破成那个样子,承礼就这两身衣服轮着换,实在穿不出去,就就着油灯给补了。
苗小五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而是搬了个小木凳坐在李氏身边,李氏停下手里的活计,摸了摸小五的脑袋,问道:“还疼吗?”
苗小五摇摇头,“不疼,本来就不疼。”
李氏仍是心疼,“委屈你了孩子,都是娘没用,保护不了你。”
苗小五立马挽着李氏的胳膊,“真的不疼。对了娘,我在药婆婆那里学了个方子,补身体的,效果特别好,药汤已经熬好了,在药婆婆那里,我现在去端回来给你喝了。”
“你哪来的补药?”
“山上挖的呀,就是野生的人参,个头有点小,但药婆婆说了,成色还不错的。”
李氏先是笑弯了眼睛,又道:“人参多珍贵呀,给我吃浪费了,可以去药婆婆那里换点钱。”
苗小五道:“原来换钱,是为了宋青念,是女儿不懂事,现在我可不要钱,只要娘你身体好好的,女儿才有心思去赚大钱呐。好了,我现在去拿。”
“外面黑,让你哥哥一起去吧。”
苗承礼刚好洗完澡出来,闻言道:“去哪儿?”
李氏给他们找了一盏灯笼点燃,叮嘱道:“路上小心。”
苗小五拉过苗承礼,“走啦,路上跟你说。”
俩人到了药婆婆家,门口挂了一盏灯笼,幽微的亮光照着小路,前院晒的草药已经被收了,木架上空荡荡的。苗小五进了堂屋,看着药房的门还是关着的,但药婆婆肯定出来过,不然门口那盏灯笼不可能自己挂上去,木架上的草药也不可能自己收自己。
进了厨房,小灶里的火已然成了灰烬。苗小五伸手摸了摸那陶瓷罐,还挺烫。盖子一揭开,一阵肉香伴着人参独有的气味扑鼻而来,苗承礼深深吸了一口,叹道:“好香啊。”
苗小五道:“当然香啦,哥哥,帮我找个碗过来。”
苗承礼在碗柜里找到一只粗瓷碗,苗小五盛了满满一碗,放在灶台上。这只鳖很大,整个罐子抱回去也吃不完,她便找了个大的粗瓷碗,装了一大碗,陶瓷罐里还剩下不少。盖上盖子,把陶罐放在打井水的桶里面,吊在井里面,井水很凉,这么放着不容易坏。
如此安排一番,俩人这才找了个挎篮,把汤放在里面,准备回去。经过药房时,苗小五趴在门边上,说道:“婆婆,我盛了一碗汤在灶台上,记得喝,凉了就不好喝了。水缸的水我哥哥装满了,你别自己打水,井里面我放了陶罐,小心洒了。”
说完,耳朵贴在门上,但里面并没有任何回应。
苗小五放大了声音,“婆婆……”
这时房里才传来药婆婆那冷冷清清的声音,“我没聋。”
嗯,有回应就好了。
汤拿回了家,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喝完了,当然多数还是进了李氏的胃里,本来是给她一个人的,但她怎么着都不肯自己独享,最后才大家都喝了。
苗承礼咂咂嘴吧,道:“好喝,又香又鲜,原来以为鳖都是壳,没肉不好吃呢。”
苗小五笑道:“现在知道了吧,鳖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苗再川也吃得很满足,道:“我上次还捉了只大鳖呢,给扔了,下次爹带回来,小五你再给炖上。”
“那当然好了,对了爹,”苗小五迟疑了一下子,还是道:“娘身体不好,所以必须吃些补品,但若是被奶奶知道了,恐怕最后就没娘的份儿了,所以……”
苗再川道:“爹知道,为你娘好的事我能心里没数么?”
苗小五这才放心下来,笑道:“大家放心,明天还有。”
以后一段时间,每当晚上,偏院的总能看到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东西,有时是鱼汤,有时是黄鳝泥鳅汤,有时实在没肉,就直接熬人参水,熬成一碗,没什么好分的,苗小五就盯着李氏喝完。
而她也记得,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药婆婆留一碗,虽然高冷的药婆婆从来没表达过,但回回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李氏的气色居然眼见好转了些。苗小五当下更加雄心壮志要搞到好东西来给娘补身体,不止娘,爹和哥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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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农忙时期,田里的稻谷该收割了。苗家的田地一向都是苗再川一个人打理的,但农忙的时候,家里的男丁都会放下手中的活来帮忙。夏天的雨骤急,雨滴大又有重量,因怕下雨打掉已经成熟的稻谷,一般都会在大雨来临之前抢收。
因此苗家的男劳力都下地了,当然,除了苗承继,他不是劳力,他是读书人。也除了苗正业,除了木工,他什么都不想做。
所以李氏母女俩的家务又加了一个做饭的活计。一天到晚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更不得空闲上山下湖画画本了。想着最多也就五六天时间,苗小五就咬牙忍了。可总在大家都齐心协力的时候,有些猪就喜欢出来捣乱。
早上刚扫干净的院子,顾氏搬了个小木凳,手里抓着把瓜子,坐在阴凉的地方,翘着二郎腿,瓜子壳从她嘴里一口比一口吐得远,那么卖力认真的劲儿,苗小五还以为她在学裘千尺练枣核功呢。
苗小五背着竹篓,里面放了两个大水壶,是放凉了的开水。她从屋后的树林里摘了几个野橘子,个大汁甜,把橘子汁挤在水壶里,想给正在田间地头收稻子的人送去,然后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苗小五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跨过顾氏往外走。
顾氏最烦被无视,一下站了起来,道:“瞎啦,没看到院子这么脏,还不赶紧打扫。”
苗小五转过头,面色平静,“等你吃完了我再来扫吧。”
“呵!”顾氏冷笑一声,又吐了一口瓜子皮,“照你这么说,你也别吃饭了,等饿死了再吃吧。”脚下一踢,将原本踩在脚下的瓜子皮踢得更远了。
苗小五简直无语到吐血,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小学生手段,跟她斗嘴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于是毫不客气的白眼一翻,就要走人。
顾氏见她根本不搭茬,以为是怕了,心中得意,又道:“一家子贱种!”坐下来,悠闲地翘着腿,继续狠狠地吐瓜子皮。
苗小五再次转身,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似是平静如水,眼底深处又似藏着深深地恶意,道:“大伯母。”
顾氏本来是坐着的,听见苗小五叫她,一抬头,感觉仰视特别缺了气势,“腾”一下又站了起来,梗着脖子,“怎么样?”
“我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你了,三更半夜的往屋后的小竹林去。”
屋后是有一片小竹林,可顾氏一头雾水,昨天晚上她根本没有出门啊。又听苗小五继续道:“我怕你有危险,就跟着去了,于是看到大伯母跟一个年轻的男子,因为太暗了,我看不太清楚,好像是——是宋青念,你们两个亲亲我我,搂搂抱抱,甚至嘴对着嘴,还解了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