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还算整洁,只有一个小灶,但够用了。虽然并不容易,苗小五还是拿着菜刀战战兢兢的处理好了鳖,又生了火,鳖肉冷水下锅,看到有酒就倒了一点,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又找了个陶罐洗净,把清理好的鳖壳和煮开的鳖肉和汤一股脑倒进陶罐里,松茸和人参切好也放进去,最后放一点点盐,盖上盖子,把灶洞的明火灭了,放上陶罐,就那么煨着。
做好这些,苗小五出了厨房来到堂屋,药房的门还是关着的,她望了望天色,已经傍晚了,于是背着篓子回了家。
堪堪走到家门口,一脚还没踏进偏院的门,顾氏就冒了出来,就像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她似的,捏着嗓子道:“哟,一下午见不到人,上哪儿去了?这篓子里可是空的呢。”
这声音,刺得苗小五掏了掏耳朵,一转头满脸堆笑,道:“大伯母可真是关注我,一刻不见就想我了,我好生感动呀。”
苗小五这死皮赖脸的样子,顾氏还是头一次见,白眼一翻,道:“谁想你了,自作多情,我告诉你,苗家不养闲人,别一天到晚钻空子偷懒儿,你要是不想干活,趁早嫁人了事。”
苗小五嘟嘟囔囔道:“苗家是不养闲人,只养闲猪。”
顾氏听不清她说什么,直觉肯定不是好话,瞪大眼睛道:“你说啥?说清楚!”
苗小五从善如流,道:“大伯母说说,我哪件事没干了?”
顾氏当然抓不住她的错处,苗小五都是把平日要干的活都干完了才出去的。顾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噎了半晌,阴阳怪气道:“女儿家家,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天到晚在外面野,也不知道做啥去了,我看呀,必定不是啥好事。”
这讽刺很明显,无非想造谣苗小五德行不端,若是以前的苗小五,这会儿肯定是心里一委屈,两眼一红,抹着眼泪一扭身就哭着跑了,但现在的苗小五只想说,这真的不是她听过的最难听的话。
苗小五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嘻嘻道:“我知道您又要说我找宋青念去了,我又跟他有啥扯不清的关系了。”
宋青念可是顾氏用来欺负苗小五的法宝,百试百灵,每次心里有火没处撒,想找人出气的时候,就说两句宋青念来刺激刺激苗小五,一刺一个准,这丫头每次都被她说得泪眼婆娑,气得跺脚又不能还嘴的样子,甚是好玩。可今天她还没提,这丫头自己提起来了,好没成就感。
顾氏道:“难道不是吗?”
苗小五道:“大伯母您消息可真够闭塞的,您打听打听去,现在是我瞧不上他,半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若是您瞧得上,您去。”不就是比恶心人嘛,谁不会呢。
顾氏显然是没想到苗小五有此一说,反应过来之后,脸“腾”的一下就气红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是她的长辈,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她怎么敢?!
嘴里大喊一声:“贱丫头,看我不打死了。”这么说着,一只手已经去抓苗小五了,苗小五比顾氏矮上半个头,又瘦小,没往偏院跑,反而一弯腰,从顾氏腋下穿过,往外跑,嘴里还不大不小声的说道:“大伯母这么生气干嘛?你老是提起他,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正是晚饭时间,边上没人,这话只有顾氏听到了。
顾氏更是拼了命过来抓她,叫道:“死丫头,我撕烂你的嘴。”又是扑身过来。
苗小五往正屋那边跑,她本就是去找救兵的,以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跟顾氏正面刚,只有挨打的份儿。迎面看到苗承学走过来,估计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看到苗承学,苗小五立马跑过去躲在他身后,拉着他的上衣下摆,可怜兮兮道:“哥哥救我,大伯母要打我。”
就这么会儿功夫,顾氏已经追上来了,全然没了平日里自认为秀才娘的矜持和高傲,张牙舞爪,骂骂咧咧,上来也不看清楚,就是一巴掌打在承学的肩膀上。顿时手掌就麻了,她也顾不上,叫道:“你让开,我今天要打死这个贱丫头。”
苗承学不让,顾氏又是一巴掌要打下来,苗承学无奈的在半空中抓住了顾氏的手,更加无奈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承学,娘让你让开听到没有,这死丫头翻了天了,以为没人能管得了她了,啊!出言不逊,满口污言秽语,趁早打死,免得将来给我们苗家抹黑。”
苗承学道:“她一个小孩子,你跟她计较啥,别闹了,回去吧,该吃饭了。”
顾氏尖声道:“你现在帮着谁呢?你是我儿子,我被她欺负了,你也要帮着她欺负娘吗?啊?”
苗承学无语了,谁欺负谁很明显吧,他老娘这颠倒黑白的功力可真是……但到底是自己娘,他也是不忍心的,软声哄道:“我怎么会帮着别人欺负你呢?只是你看……”,苗承学眼睛扫了一眼渐渐聚集过来的邻居,都是一脸探究的样子,“大家都看着呢,有啥话回家再说吧。”
顾氏仍是不依不饶,指着苗承学背后的苗小五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引得大房的人都过来了,苗大川歉意的劝说各位邻居先回去,苗承元也跟着承学劝说顾氏,只有苗承继拿着本书,卷在手里拿着,站在大门口,皱着眉头,听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并未说一句话,转身进了屋。
顾氏见实在是打不到苗小五,心里气愤至极,再加上婆婆朱氏也在这里,她撒泼多少要收着点,便假意被劝服,一行人往正屋走,趁没人注意,上去就给了苗小五一巴掌。
幸亏苗小五反应快,这巴掌没打在脸上,但也没躲掉,直接拍在了脑袋大,顿时有点头晕眼花。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李氏看在眼里,惊呼道:“小五!”她原本是不爱凑热闹的,再加上又是在厨房帮忙,出来得晚,没想到正巧看到小五挨打。她连忙跑到苗小五身边,捂着她的后脑勺,心疼道:“小五,怎么样?”
苗小五摇摇头,去!这女人下手真是狠哎,半边脑袋都要麻了。
一边的苗承学也是看不下去了,喝到:“娘!”
顾氏终于出了口气,心里舒服了些,瞪着苗承学,“娘什么娘!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氏正想质问顾氏,一抬眼看到苗再川出来,立马眼眶一红,冲着苗再川道:“你管不管?大嫂打小五。”
苗再川刚出来,还搞不清楚状况,那边苗大川一把扯过顾氏,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将人拉回房去了。
朱氏全程冷眼旁观,除了有点丢人,她其实也没多大感觉,大家庭里打打闹闹的,谁家都有,不是什么大事。孙女她不喜欢,儿媳她也不中意,还不如想想,承继宝贝孙子今天说想吃牛肉,牛肉可不好买到,总不能把家里干活儿的牛给宰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晚饭顾氏没出来吃。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愧疚,苗承学特地坐到苗小五身边,给她夹了一筷子肉,还让她慢慢吃。
苗承学其实就是性情耿直,之前不喜欢苗小五是真,现在罩着她也是真。就因为那个拖车的事情,这些天来做的人渐多,而且指名道姓的要他做,爷爷就全给他做了,并且还赞许他做得不错。其实这一切都要归功给小五,因此罩着她是必须的。
苗小五原来最怕苗承学,因为他看着有点虎,简单粗暴,有事只想动手的样子,那种力量大上的绝对压迫,没有道理可讲,她最是害怕,没想到是最容易笼络的一个,既然他主动表示友好,苗小五当然乐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