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云陷入了沉思。她自从知道自己和魏舟行的亲事,已经气得几天吃不下饭了,撒泼哭闹都试过了,父亲就是不松口。能攀上一个京城的官,对他们行商的家族来说实属不易,要巩固这种关系,最好当然是联姻,本来魏家不一定能同意这门亲事,怎么着官商有别,坏就坏在他们家的儿子浪荡出名,别的高门大户听到名字都是绕道走的,所以到现在十八岁了,仍是没有一门合心意的亲事,这才答应了江家。
但是魏舟行明明也不愿意娶她,却就是不去想办法退亲,反而装模作样的带她出来玩,还来这种鸟不拉屎的乡下,真是气煞人也!
江景云也没了办法,道:“家里都是爹爹做主,谁还能阻止。”
魏舟行已经拿回了鱼竿继续钓鱼,半天也没钓上来一条,他也不着急,慢悠悠道:“那你就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自己上你家去退亲,肯定要被我爹打断腿了。”如果不是她爹真的会动真格的,江景云就真的自己跑到魏家去退亲了。
魏舟行嘟囔道:“说得我去退就不会被打断腿一样。”
江景云:“……”
听了半天墙角的苗小五也理清楚了,就是两个家族联姻,但两位新人都不愿意,一个撺掇着另一个退亲,谁也不肯先退,因为怕被打断腿。
唉……世上的烦恼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管你是何身份,总会有许多无奈。
“哎,你被你爹从京城赶到鄞州,又从郢州赶到富水郡,最后被赶到京山县那个小破地方,不会一辈子不让你回京城了吧。”
魏舟行活动了下脖子,“你管我。”
江景云继续道:“你要是一辈子不回去了,我倒也有个不痛不痒的借口。”
魏舟行没回她,专心盯着水面,他感觉好像有鱼咬勾了。
苗小五觉得背后听人闲话实在是不好,虽然她已经听了很多了,但现在退出的话还是能保留一点道德底线的。她慢慢往后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慢慢往后退……
诚然,她还是小瞧了那个侍卫,她没退出两步,那个侍卫已经耳朵一动,突然回头,喝了一声:“谁?”这个字一出,人已经把魏舟行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其余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一个黑瘦矮小、背着竹篓,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农村女子就落入他们眼里。
看到并无危险,魏舟行探出头,看着苗小五。
苗小五这才看清这几位的长相,四个人里面最出色居然是魏舟行,帅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苗小五脑子里立马闪出了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只可惜这位是个浪荡公子。
江小姐也不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子,气质高贵,面若桃花,肌肤细腻。总之与他们这村子是格格不入。
苗小五踌躇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是来湖边看看能不能抓到鳖的,谁知道会碰到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往前,毕竟这么远都过来了,总得看一眼到底有没有才行,不然就算白跑一趟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落落大方站定,道:“我是这村子里的人。”她指了指房屋错落的村庄,“是来湖边捞些水草回去给猪吃的。”
说完便往湖边走去,湖看着不是很深,水清得一眼望到底,湖边倒是有些水草,但她又不是真的来捞水草的,象征性的那么捞了两下子,眼睛朝湖底望去,鱼是有不少,今天没准备,下次带着渔网来捞,煮点鱼汤也可以。
但看来看去就是没看到老鳖,任凭这双眼视力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把整个湖看尽。苗小五便往旁边走了几步,也就是魏舟行的方向。
魏舟行察觉到,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在心里升起,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卫,用眼神示意他往后退,侍卫接收到后,迟疑了下,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甚至不用魏舟行开口说话,他都能知道自家的混账少爷要做什么。
女人看女人,自然是看穿衣打扮,发饰妆容,品味首饰,苗小五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看的,除了那条手串。
江景云双眼一亮,家里着实有很多首饰,却没有这样一条流光溢彩、夺人眼球的,她甚至觉得这样一件首饰应该戴在自己细腻白净的手腕上,而不是这农女黑瘦的手腕上。
思及此,她道:“姑娘,你这手串卖吗?”
苗小五已经淡定了,打她手串主意的人太多了,当即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卖。”
就这么被拒绝,江景云还是始料未及,一个贫苦的农女而已,居然对首饰而不是对钱感兴趣。
魏舟行这才发现这小农女手上的手串,确实好看,但他一个男子,看完脸不对味自然不会关注其他的,眼下见江景云对这手串感兴趣,他也就帮腔道:“小姑娘,你都没问多少钱呢。十两,卖不卖?”
苗小五仍是不抬头,“不卖。”
“那二十两,这可是一大笔钱了。”
“不卖。”
魏舟行来劲了,“嘿,五十两,卖不卖?”
江景云轻声道:“魏公子。”纵然她很想要,但五十两,也确实不值。对于行商的人来说,买东西怎能只顾喜好,价钱要和货物匹配才行。
魏舟行抬起一只手,油嘴滑舌道:“难得江小姐喜欢,花再多钱也值得,博美人一笑么。”
江景云在心里暗骂了句:“傻!”果然是去惯了烟花之地的浪荡之人,这些哄人的伎俩信手拈来。
魏舟行又说了一遍,“小姑娘,五十两可以卖吧,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了。”
苗小五这才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魏舟行,一字一句道:“公子,一百两,我也不卖。”随即又往这边跨了几步,去看湖底。
魏舟行碰了钉子,摸了摸鼻头,对江景云道:“看来对这小姑娘来说,确实是重要物品,你就不要夺人所爱了。”
江景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谁夺人所爱了?
她已经懒得跟这人扯了,叫了声:“梅冬。”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扶她站起来,“走吧。”
那边江景云主仆走了,这边苗小五见今天确实不会有收获,也准备起身回家,想来是今天岸上人太多,鳖大叔不敢上岸了。
她才刚刚直起腰,离她不远处的魏舟行突然“啊——”的惨叫一声掉进水里,吓得苗小五一哆嗦。本来已经往后退了几步的侍卫这时冲过来,不去救人,反而看着苗小五,质问道:“你怎么把我家少爷推进湖里了?”
这下苗小五直接懵了,根本不是她推的啊,离那么远她怎么能推得到,再说她为什么要推他?根本毫无道理呀……
这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还没上马车的江景云主仆听到声音,连忙折了回来,看着湖里一直扑腾喊救命的魏舟行,直接吓懵了,脚下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幸好梅冬眼疾手快接住,不然又掉下去一个。
苗小五心急如焚,指着湖里的人,对侍卫道:“你快去救他呀,先救上来再说。”
侍卫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久久才吐出三个字,“不会水。”
江景云:“……”
苗小五:“……”
而刚刚还在扑腾喊救命的魏舟行,一下没了踪影。湖水本来是清澈见底的,被他这么一折腾,已经变浑浊,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侍卫这下才突然慌张起来,冲着湖底叫了好几声“少爷”,根本没有回应,脑子突然清醒过来,是真的溺水了。
他是真的不会水,但是眼下少爷有性命之忧,不会水也要下去救啊。来不及多想,他抽了背上的剑往旁边一扔,准备入水时,突然身旁一个身影一个猛子扎进水了,那个小农女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