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女青年古已有之。在古代,文艺女青年的队伍中除了蔡文姬、李清照、朱淑真这样的大家闺秀,更多的是声色场所的艺伎。因为那时候,良家妇女基本上没机会抛头露面,女社会活动家通常是从事特种职业的人。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为了保持更长久的吸引力,必须具备一定的气质和才情,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和文人雅士有共同语言才行。李师师、柳如是、顾横波,还有那个写下“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的严蕊,都是其中的代表。很显然,古代的文艺女青年是男权社会的花瓶,也是文学艺术史上的花边。
整个20世纪,30年代和80年代特别重要,简称“三八”,这两个时代也恰恰是文艺女青年的黄金时代。在30年代,文艺女青年几乎可以等同于“新女性”,那时候的主旋律是摆脱封建羁绊、追求个性独立,而文艺作品中往往又包含大量自由和个性的因子,所以文艺女青年也就适时地扮演起女性解放先行者的角色。林徽因、张爱玲、孙多慈,都是从文艺女青年开始成长起来的,如今已经成为当代文艺女青年的教母。
80年代,文学、美学、人文科学是显学,文化思潮一波接着一波。虽然那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时代,但对于精神生活和文艺作品的热爱却使人们感到格外富足。在这种“郁郁乎文哉”的氛围熏染下,绝大多数女青年都显得很文艺,那时候被称为女文学青年。
“三八”时期的文艺女青年虽然崇尚人格独立,但在情感生活上,还是处于男性的阴影之下。像张爱玲就把自己弄得“低到了尘埃里”,而80年代女文青甚至成了“受骗上当”的代名词。
斗转星移,我们来到了物质极大丰富的新世纪,文学和文学青年都被边缘化。物质女和拜金女成为常态,这时候的“文艺女青年”简直成了一句骂人的话,连文艺腔一词也等同于“做作、矫情”,具有了讽刺意义。但正如杂文家李海鹏所言:“装(王朵)也是一种人权。”做作和矫情同样是一种人权。既然是多元化的社会,那么任何一种非主流的生活方式都不应该被矮化和妖魔化。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精神生活苍白失重的时代,文艺女青年或许正是一抹难能可贵的亮色、一种值得嘉许的生活方式。
文艺女青年和剩女的关系是颇为有趣的。众所周知,著名的刘若英是恨嫁的典型,而邵夷贝也在唱《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可见,情感和婚姻仍然是文艺女青年最纠结的问题。实际上,知识经济已经使女性彻底摆脱体力和智力上的劣势,获得了越来越高的经济地位和社会话语权,从而催生出若干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生事物,比如“剩女”就具有重大的积极意义,表明当代有识之女士,已经不再屈从于传统婚姻,不再苟合于素质日益低下的当代男性,其中正暗藏着女性向着更深维度解放的契机。所以,剩女和文艺女青年一样,完全可以更加自信和从容地看待自己的人生。
从词汇学的角度看,“文艺”是定语,“女青年”是主语。而我以为,志存高远的文艺女青年要有一种将定语上升为主语的决心,看淡自己的“女青年”身份,专注于文艺创作,像苏珊·桑塔格、弗朗索瓦丝·萨冈那样在人类创造史上留下一席之地。换句话说,就是努力经营更加永恒的,同时能够给自己带来回报的事,而对难以捉摸的情感生活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至少不要成为其俘虏。即便未能实现职业理想,“被迫”从事着一份与文学艺术毫不沾边的工作,也要终身保持对文学艺术的爱好。王尔德说:“生活的目的是成为一件艺术品。”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