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起身,走到橱柜前探手拿出年代已久的红酒,优雅的将殷红的液体倒进玻璃杯中,轻轻摇晃,眼神幽远又平静。
万笼窟,一处被繁华城市丢弃的地方,深巷逼?,遍地都是垃圾,空气中常年散发着恶臭的味道,苍蝇蚊子多到数不胜数,偶尔会有只瘦骨嶙峋的野猫野狗窜出来找食吃,除此之外人烟稀少,恍若绝境。
夜色浓郁幽沉,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男人半蹲着身子退进房间中,只是那手上还拖着件重物,正是昏迷的顾秋。
“妈的,看着怪瘦,没想到还挺重。”男人便是将顾秋打晕的司机,他满头大汗的把顾秋扔在乌漆麻黑的角落里,拍了拍手直起腰身,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破败的房中到处都是蜘蛛网,木门大敞着,可怜兮兮的摇摇晃晃,似是承受了残酷的折磨,门身布满了裂痕污渍,房梁各处都悬挂着脏兮兮的蜘蛛网。
顾秋醒来后只觉头痛的像是被人用石头硬生生的捶打过般,不仅如此,她还浑身无力,鼻间呼出来的二氧化碳滚烫,犹如岩浆,她似是想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艰难的抬起手臂摸了摸额头,随后淡定的瞌上眼眸。
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自嘲,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体质,竟然能三番两次的招惹来绑架她的人,关键她还真没犯过什么大错,那个人总是找上她难不成是她比较好欺负?
顾秋想到这默了默,撑着手臂把身体支起来,倚在劣迹斑斑的墙壁上,独自沉思,眼尾扫见手臂上的瘀痕以及腰间传来的剧痛,心下暗自决定,若是此次能成功逃脱,她出去就立刻去拜师,把武艺拾回来,虽说她现在会的一些防身术对待流氓分子不成问题,可真遇到狠茬,尤其是经常在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亡命之徒,她就妥妥的只有挨打的份了。
司机在外布置好暗哨就慢步走了回来,脏乱差的环境,危险也随处可见,顾秋使劲挣了挣绳子,手腕都磨红了也没能让它稍微松一些。
耳旁传来不加掩饰的脚步声,顾秋忙不迭闭上双眼,侧过脸,紧张的崩起神经,如若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地面来观测男人的动静。
司机光着膀子走进来,约莫是挖陷阱累了,他把上衣给脱掉了,只不过,衣服貌似被他丢在外面了,顾秋死死的闭着眼睛,耳朵却从头到尾都不敢放松,她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时轻时重,像是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没一会,她又听到了闷闷的“咕咚”声,听起来像是他在喝水。
顾秋强迫自己不发出丁点动静,她把自己伪装成没有生命气息的木头人,只是呆愣愣的倚在墙边,歪着头,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尽管顾秋已经想方设法的隐藏自己,不引起注目,但司机还是走过来,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顾秋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死死地压制住满心的恐惧,任由司机用赤裸裸的视线将她扫来扫去。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大力捏住,紧接着,司机略微苍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醒了就别装晕了。”
顾秋猛地张开双眼,小脸虽苍白却很快平静了下来,眸中毫无波动,她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是谁让你绑架我的?”
司机嗤笑了声,甩开她的下巴,慢声道:“知道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人活在世上糊涂一点比较好,懂吗?”
“不懂。”顾秋平静噎回去,“我只知道,有人想要害我,倘若临死之前还不得真相,那我定会死不瞑目。”
司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他慢悠悠笑出声,改为坐在满是裂痕的地板上,盯着顾秋说道:“你马上就知道真相了,不用着急。”
顾秋听到这心一凉,她原想着拖延时间,找机会向外求救,现下看来实施绑架的人或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管那人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宋晏丞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坐以待毙,顾秋尝试着同司机沟通,“大哥,那人是不是给你钱了?我们商量一下,你把我放了,我给你双倍好不好?”
顾秋并不清楚事后司机会得到多少的报酬,但在她看来,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生命才是一切美好的基础。
司机嘴里叼着根烟,也不点燃,随着他说话,嘴巴一张一合,烟也跟着晃晃悠悠的很是滑稽,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悠悠道:“小姑娘,犯罪的事我没少干,钱也赚的够多了。”
顾秋有些怔愣,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这里面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交易吗?
或许有些事是压在心里的时间太久了,又或许是觉得顾秋已经没命再出去乱说话了,司机难得起了想要倾诉的欲望,他把烟挂在耳后,徐徐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秋皱了皱眉,虽然没心情听故事却也怕惹怒了司机再招来祸事,只得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了。
司机压根也没管她同不同意,他怅然的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回忆般犹自说道:“我本来是个安安分分的出租车司机,那天轮到我上夜班,遇到位浑身是血的男人,我载着他去了医院……”
顾秋完全被他所讲的故事吸引,顾不上害怕的情绪,在他气息不稳时追问道:“接下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红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斥着绝望的色彩,顾秋心一惊,只听得男人沙哑着声音继续道:“那人伤的很重,我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把车卖了给他交住院费,因为我做了这件糊涂事导致家庭不和睦,没日没夜的与妻子发生争吵。”
他仰起头,顿了顿又道:“某日,那人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虽然连声谢谢也没留下来,但我还是松了口气,之后,我寻了个其他的活计,日子总要过下去,孩子还小,妻子也没再追究我的过错。”
顾秋听着他讲的故事,觉得剧情发展下去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她蹙起眉头,不理解为什么司机会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司机手握拳,死死地压抑住情绪,音色却还是讽刺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