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弼和的鼻尖上又开始冒出汗珠,他却顾不上擦,只慢慢问道:“看来殿下已有解决良策。”
钟吕这会儿端上茶来,本宫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果然是备下的茶叶中最差的哪一种。见他将茶放在洛弼和手边,我才笑道:“钟吕,去叫方清颜来一趟,有些事儿,本宫可算不清。”
钟吕应声去了,我又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殿下。”侍立在一边儿的侍女小厮们都行礼退了出去。
严绪亲自拎着洛小公子前来,进了门就将人随手一丢,向我抱拳为礼:“殿下,人已经带到。”
“很好。”我笑眯眯挥手,“下去吧。”
“是。”
洛小公子的情形不太好,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血迹,但是脸色惨白,额头上还不停地冒着冷汗,洛太师将他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体甚至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洛弼和的脸上闪过一抹悔恨,又隐约有一丝愤懑:“涟儿。”
洛涟哆哆嗦嗦抖了半晌的唇,才从牙齿缝中咬出两个字:“爹,疼。”
洛弼和一脸心痛地看着他:“涟儿,你再忍忍,爹马上带你回家。”
我好心提醒道:“太师,我府中有太医。”
“不需要。”洛弼和想也不想,冷冷地拒绝道,“殿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我倒是想直说呀。”我无奈地笑道,“但这买卖,说不好便要亏。这公主府中百十张嘴指着本宫过活,一旦说错了说漏了,本宫岂不是要追悔莫及?所以,本宫以为,还是叫太医来瞧瞧,比较妥当。”
洛弼和手法生疏地将洛涟拖到一边儿的椅子上歪着,铁了心不用我府里的太医。
我摇了摇头,才要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花,清风一缕之后安道远捏着把小匕首站在本宫跟前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美人殿下……”
这笑意,这口气,谄媚得过分了。
沈凤卓沉着脸拨了一把,将安道远拨到一边,他抱着手臂站在我身前,冷冷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沈公子,你别紧张。”安道远原本晃了晃手中的小匕首,大约是见沈凤卓脸色更差了几分,立时收了起来,屈起两只手指,指天指地地发誓,“沈公子,你要相信小生。小生一片赤胆忠心,全都向着殿下!”
“行行行了。”我摇了摇头,从沈凤卓身后走出来,将手伸给他,“刚才让你取,你又不要。”
“方才,那不是没想到吗。”安道远取出小匕首,捏着我的手指快速一划,啰啰嗦嗦道,“美人殿下,伤在你身,同在小生心。”
我挑了挑眉,这话听着真是耳熟。我歪着脑袋细细琢磨了一下,不由恍然……这不就是江随缘那厮某一次对鹿城夫人说的嘛。
这话,分明就是亲密的恋人之间调笑用的。
安道远这个笨蛋。
我的手指被紧紧捏在他的手中,匕首滑下去的时候,也不是很痛,但毕竟是十指连心,总觉得那痛一跳一跳的。
算起来,我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没有伤到过一星半点儿。
由此可见,我娘之前虽然对我不上心,但到底还是极为回护的。
受伤这事儿,就是你越看,越觉得痛,我眨巴着眼睛看了两眼,就觉得果然有一点点钻心的感觉了。只得四处随意看着,试图分散注意力。
才刚刚略微偏过头,干燥的手掌就轻轻附在了眼帘上,沈凤卓的轻叹如风一般,轻轻砸在了我的心上。
“呃……”方清颜的声音不怎么合适宜地传了过来,“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滚进来。”沈凤卓咬牙切齿道。
方清颜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声音中隐约带了些风雷之意:“洛太师,久违了!”
我的眼睛被沈凤卓捂着,没法儿看到方清颜的表情,但是他这话音里莫名地带了三分杀气,剩余气氛全是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安道远研究那药估摸着也封魔了,划了我三只手指挤血,我也仔细体会了一把十指连心的痛楚。我的眼睫毛抖一抖,沈凤卓抚在我眼帘上的手也跟着抖一抖。
抖得我心头一阵烦乱。
为了让我自个儿瞧上去更加淡定些,我分了好些心神去听方清颜讹洛太师。
方清颜也不坐,就那么清清雅雅地站着,满嘴地跑马车,我听他道,太师啊,非是下官要与您为难,实在是小公子这回太过犯浑了。今上仁慈,自登基到如今,还没诛过谁人九族。小公子倒是胆色过人,张口闭口就是诛人九族。这不是犯上嘛。
我估摸着洛太师见着了方清颜,便知道今日这公主府好进不好出了,竟然没反驳,只淡淡嗯了一声。
那模样气度,倒是比我要淡定多了。
到这时候了仍能面不改色,倒真是条汉子了。
方清颜顿了顿,又道,原本吧,依着大雍的律法,小公子说了如此放肆的话,就该打入天牢千刀万剐。连洛家满门都得跟着玩完。
听着话音儿显然是有后半句的。
果然,方清颜似是轻笑了一声,语带三分轻快,只不过,如今这光景,都到年关了,见了血,总是不吉利。
洛太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依方大人之见,老夫该如何补救?
太师果真是爽快人!方清颜仍是笑着,转头吩咐绿翘,绿翘姑娘,该是识字的吧?
绿翘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