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爹给他的恩典。
但江山更替,我爹对他的情分,并没有流传到我这里。
我等着,他更加恭顺地跪伏,或者以现有的这种姿态,反击。
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我乐意见到的。
半晌,洛弼和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平视前方,淡淡道:“有句俗语。”
我不耻下问道:“是如何说的?”
洛弼和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抚着手掌,微微一笑:“太师以为,本宫这第一把火,烧的是洛家?”
洛弼和并未像我想象的那般反驳,只轻轻摇了摇头:“殿下做事,素来不按常理,老臣亦有耳闻。”
我轻松地笑道:“听太师这么一手,本宫倒也想起一句俗语来。”
洛弼和低头道:“愿闻其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瞥一眼沈凤卓,轻飘飘道,“我爹是担心本宫将来找不着好婆家,才趁着还能说上话儿的时候,定下沈家么?”
沈凤卓不可置否,只轻轻哼了一声,不甚明显地表达了对本宫智商的蔑视。
我不理他,转而向洛弼和挥了挥衣袖:“太师,你还不愿意平身么?”
洛弼和闻言略微挑眉,半点儿犹豫也没,刷的一下站起身,自发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挥手道:“看茶。”
钟吕原本是钟鼎手底下的弟子里头,最受器重的一个,钟鼎将他派来公主府听差,多半是存了打点帮衬本宫,将本宫作为唯一的主子,日后自然也是前途不可限量。他所学的那些个礼数啊,眼色啊,即便是去伺候我爹,也不会出岔子。
但是今儿个,状况太多,洛太师办事儿的风格也是飘忽得很,百变不定,我一瞧钟吕的神情就知道他又被搞蒙了。
果然,他愣了愣,才怯怯地那眼睛看我,目光中满是征询之意。
我冲他点了点头,并且示意他不必泡太好的茶叶……咱们公主府跟洛家实在是不太熟,请茶不过是表面功夫,没必要做那般透彻到位。
钟鼎领命去了,我心里没底,不知道他倒是明白我那意思没有。
要知道如今临近年关,啥玩意儿都贵呀,尤其是像茶叶这等奢侈品。我略有些忧虑地看着钟吕的身影走远,这才走回我的椅子边上,甩了甩衣袍,刚准备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惨叫。
确切的说,那惨叫只有半声,但凄厉得很,好像原本是一口气但硬生生被掐断了。
我那尊臀原本就还没落下,这会儿惊得一跳,自然而然就做不下去了。不仅仅是我,就连沈凤卓也皱了皱眉。
洛弼和的反应最大,他脸上老神在在的表情已然全都隐去,换上了一丝担忧的惊慌。
我瞥他一眼,招手叫过一个小侍女:“去瞧瞧,这一声叫的,怪寒碜人的。”
“是,殿下。”小侍女妥妥地行完礼,才施施然以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踩着小碎米步,向外头走去。只见那罗带略飘,着实是好身段。
有一些闷闷的声响传来,我懒得坐了,就那么懒懒散散地站着,权当消食了。
片刻之后,一个龙禁卫跟着小侍女回来,禀告道:“回殿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早拎回来的那个小子,妄图逃跑,被严副统领亲手抓了。”
“是严绪啊。”我点了点头,心里边儿对倒霉催的逃跑未遂的洛家小公子表达了无限的同情。
这严绪,是龙禁卫中仅次于陆雪衣的高手。他的绝活儿是分筋错骨手,好好的活人过了他的手,基本上就废了。
洛弼和显然也听过严绪的大名,滚圆的身子晃了晃,声调都有些抖:“严绪?”
那龙禁卫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轻轻咳嗽两声:“这个,去告诉阿严,这大过年了,图个吉利,别搞得太血腥。”
龙禁卫闻言点了点头,宽慰本宫道:“殿下放心,严副统领是做惯了的,保证一滴血都见不着。”
“呃……”我瞧一眼洛弼和面上那风雨欲来的表情,略微笑道,“随便削一下,让他老实点就成了。莫要伤了和气。”
约摸是本宫笑得太过于亲切了,这龙禁卫又是个极为年轻的小伙儿,他瞟了本宫一眼,就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嘟嘟囔囔道:“这次出手,已经很轻了。”
“做得好。”我笑眯眯赞了一声,“叫严副统领将那位公子带到偏厅来。”
“是。”龙禁卫略红着脸急急而退。
洛弼和收了面上表情,淡淡讽道:“哀兵政策果然对殿下无用。”
“太师是想说本宫心硬如铁么?”我歪了歪头,摊了摊手,“这您可冤枉本宫了。其实本宫心肠很软,很好相处的,哀兵政策对于本宫,一向是有效的。只不过,太师您这一招,用得不太高明罢了。”
洛弼和皱了皱眉,欠身道:“请指教。”
“这个简单。”我轻轻笑道,“本宫如今不是一个人,吃饭的点儿绝不能耽误。”
洛弼和眼角向沈凤卓斜了斜。
我又道:“你来求本宫,竟然是空着手的。”
洛弼和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莫非,是老臣误会了什么?”
“那是自然。”我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太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宫这个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你来求本宫,别的不说,样子总要做好。这公主府的门槛再低,那也是皇家的颜面。洛小公子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