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这么想。本座倒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孟檀渊颇为惊讶道,“天真。你这话,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无脑的愚蠢之辈。什么是天意?顺者昌逆者亡!过程不重要,只要你能笑到最后,谁管你用的什么方法,花的谁的银子,用的谁的人?”
他拍了拍沈凤卓的肩膀,冲我挑了挑眉:“我们滟澜湖的规矩,就是不问青红皂白,打了再算!”
我记得当年我娘掌权的时候,滟澜湖的规矩是,人若犯我,我必揍得他满地找牙,没想到孟檀渊接手之后,这规矩竟变成了这样。
我惭愧了捂住了脸,但我很快就放下了手……呿,我惭愧个什么劲儿啊,我如今是雪驼峰的少主啊,跟滟澜湖没关系呀没关系。
于是,我释然了。
我甚至还腆着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孟檀渊的提议……滟澜湖自我出生之后,就开始走低调风,从表面看就好似是洗手上岸,做了正当的买卖,还按时交税,活脱脱的良民。但我知道,那些渗透道骨子深处的血腥气,从未有片刻稍减。
这洛家吧,虽然主家是凋零了些,但是洛弼和那些个义子义女倒确实是不少,基本上已经渗透道大雍的各级官僚层中。若是皇后腹中的妖胎顺利诞生并平安长大的话,我估摸着这大雍的江山得改姓络了。
但即便是家大业大的洛家,也必定是架不住流氓有文化的,滟澜湖有孟檀渊坐镇,花点心思组个猎杀团,趁着风黑越高的时候,将洛家洗劫一空,倒确实是个省心省力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山高皇帝远的旮旯里头究竟有多少人是洛家培养出来的。若是不能将之一网打尽,日后也是后患无穷。
照这么看,这捷径走得又不太稳当。
沈凤卓略微侧着头,淡淡笑道:“沈家薄有家资,虽然比寻常富户要强上少许,跟滟澜湖比,倒确实是不如。但沈家,一片赤心,为国为民。”
“赤胆忠心,不是靠说的。”孟檀渊道,“清流沈家,这个称呼被人叫了十几年,如今究竟还有几分清,沈公子不在朝堂,亦不参与家族事务,能知道几分?”
沈凤卓眸光一沉,孟檀渊笑得嘲讽:“今日拳拳忠心的沈家,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洛家。”
沈凤卓额角青筋暴起一片,哼哼哧哧地转头看我,目光伶俐凶狠。
我一时躲闪不及,被他的目光扫个正着,直被他盯得说不出话来。沈凤卓的面色平静:“你也觉得沈家会成为第二个洛家?”
我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你没这么想过?”孟檀渊挑眉。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洛家原本就是东南第一世家,在这点上沈家自然没法比。再者洛家嫡女是皇后,掌控后宫,滴水不漏,我爹呢,性子又绵软了些,镇不住皇后,自然也就不太能镇住洛家。”
孟檀渊温温地笑了:“你能镇得住沈凤卓?”
“大概能吧。”我有些心虚,假模假样地笑了,“镇不住的时候,不是还有你嘛。”
沈凤卓与孟檀渊的脸色都是一变,只是一个黑压压的仿佛我欠他巨债,另一个简直是笑里藏刀。
我居然抗住了双重压力,不怕死地道:“我觉得剿灭沈家比剿灭洛家要容易许多。”
“啪”的一声,似是有碟子盘子之类的东西在我身后碎掉了,我转过身,就见重臻蹲在地上,一脸惋惜的表情:“哎呀哎呀,还好刚刚吃完最后一个肘子。”
我不在意地挥了挥袖子:“盘子碎了就碎了。”
方清颜伸手将重臻拽起来,看看沈凤卓又看看孟檀渊,疑惑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什么剿灭,什么洛家沈家?”
我眨巴眨巴眼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边风景挺好,我们正在说笑。”
重臻淡淡道:“牧之,我跟你说,他们如今这情形,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方清颜十分赏脸十分捧场地问道:“什么话?”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方清颜嘴角轻轻一抽,看向孟檀渊的目光却陡然热烈起来,“滟澜湖之主?”
孟檀渊道:“正是。”
“听说你是夫人为殿下遴选出的守护者。”方清颜斟酌了一下,谨慎道,“你愿意为朝廷效力么?”
“本座确实是如花的守护者。”孟檀渊点了点头,嗤笑道,“但这跟朝廷没关系。”
“江湖中人,一贯逍遥散漫,不愿为朝廷法度所限,我能理解。”方清颜极为自然地顺着他的话音道,“孟湖主既然不愿为朝廷效力,那么,愿意为殿下的九州府效力么?”
我站在重重灯影中,凉飕飕的穿堂风一吹,我心里头简直惆怅得没法说……一定是我睡觉的姿势不对,怎么一觉醒来,我身边儿的人一个个的都变了样。
孟檀渊就不必说了,之前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说十句,他才哼哼哧哧憋出半句,现在那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翻一翻的,比我还行。
但这方清颜是怎么回事儿?我知道自从我爹不再上朝管事儿之后,这户部的压力就称倍数上升,就连周琮荣都从当年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熬成了户部老大,方清颜也由沈醉出面塞进了户部,就这么熬了几年,户部上下还是穷的叮当响,国库照旧是一个子儿的存银都没有。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怪方清颜着急上火,但凡是个助力就想拖下水为我所用。重臻当年中毒之事,多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释怀,非要想着某一天鸡蛋能跟石头碰上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