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卓牵起我的手:“方清颜做了红烧肘子。”
我心有戚戚焉道:“我现在只希望,我的厨房还健在。”
我们出了厨房,就见到一人从次第的宫灯下缓缓走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额前飘着的那两缕,竟然还在滴水!胸前的衣服也没有掩好,露出一小片白花花的胸膛!
我盯着孟檀渊如玉一般的面容,说不出话来……善了个哉,孟孟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孟檀渊目光向下一滑,落在我与沈凤卓牵在一起的手上,眉头便是一跳:“如花,你还是花心如故。”
“呃……”我惭愧地低下头,这花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
“孟公子的意思是。”沈凤卓微微眯着眼睛,不客气道,“你是旧爱?”
完了。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孟檀渊扬起眉轻声一笑,几乎忍不住要捂着脸夺路而逃。
无形却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激得额前的头发乱飘一起。
我瞥了一眼负手站在原地的沈凤卓,十分纠结地将自个儿的脚定住了……我一向知道孟檀渊天分高,又肯下苦功夫,但我实在没想到,他将妖刀练到了那种境地。若他潜心武道,再过两年,妖刀将在他的手中成就至高无上的辉煌。
而沈凤卓,我曾经瞧瞧摸过他的脉,虚而无力,分明是毫无内息,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我若是一走了之,孟檀渊动一下小指头,就能碾死他。沈凤卓一向以为我年纪小,又一直养在内苑之中,所以觉得我心中迷茫,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他遇见我的时候,我便已是这般的模样,所以他不了解我,这无可厚非。
我并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不知道该珍惜什么。我并不看重人命,骨子里还有点厚颜无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看到无谓的死亡。
他不该惹孟孟的。
新欢、旧爱什么的。谁是新欢,谁又是旧爱呢?
我紧张地看着孟檀渊,却见他缓步上前,勾肩搭背将沈凤卓一圈,拖到一边的柱子旁边,也不避讳我,笑道:“沈兄,你确定你是新欢?”
沈凤卓被他带着身不由己一转,重心不稳向前踉跄一下,随即稳住脚步,淡淡道:“要不然呢?”
孟檀渊闻言一脸高深地摇了摇头,兴高采烈地旁若无人地与沈凤卓讨论起这个新欢旧爱的问题。沈凤卓一杆笔写尽天下情,做个有名无实的劝导者,也毫不损色。
我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囧囧有神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听他们十分热烈和谐地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孟檀渊仗着在我身边数年,对我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剖析,得出一个结论……咱们如花吧,瞧上去挺傻气的,其实挺能蒙人。要说她机灵吧,似乎又不像,老是在关键的事情上掉链子。
对于这一点,沈凤卓与我相交时日尚短,其实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但他琢磨了片刻,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孟檀渊挺直的腰背,心中觉得无比的郁卒……这个人,与我当年离开之时,当真是有天壤之别。
我仰起头,看了看寂寥的夜空,无声地叹了口气,当年的孟檀渊,是多么的信奉沉默是金啊,我估摸着是他攒下来的金子都多了,所以觉得此刻多言多语也无所谓。
这个败家的。我皱着眉头,不太高兴。还有沈凤卓,跟着瞎起哄什么呀,你知道我平时什么样儿?还点头,孟檀渊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咱们如花没事的时候属于扮猪吃老虎的型儿,出了事儿就没有不掉链子的时候。
这话的讽刺意味多浓厚啊,十里八里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你还以为那是在夸咱呐。
约摸是我终于练成了目光如刀的绝技,孟檀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沈凤卓点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的时候我竖着耳朵也听不清楚了。
这时候的心情更加微妙了。
我甚至认真地在考虑,是不是先回避一下,让他们两个更加放心地讲悄悄话。
我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沈凤卓突然转过头,冲我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听到他问:“你确定如花能明白什么叫新欢什么叫旧爱?”
孟檀渊的目光也向我看来,细长的眸中清光泠泠,似是饱含了某种期待。
这眼神耀眼夺目,我不太扛得住,但我这会儿饿得有点脑袋发晕了,鬼使神差地就摇了摇头。
沈凤卓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轻松,只摊开手无奈地笑了笑:“你看,她真的只是花心而已。”
“旧爱新欢这事儿,可不是本座挑起来提的。”孟檀渊满不在乎地道,“本座是师父给她选的,你是她爹替她挑的,总归是为了她好。”
沈凤卓抿了抿唇,冷冷哼道:“本公子瞧你的样子,倒像是来找茬的。”
“找茬?”孟檀渊冷笑,“本座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如今滟澜湖掌握着大雍七条水道,以及整个江湖黑道的势力。只要如花需要,本座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你沈家有什么?”
沈凤卓挑眉反问:“你真以为滟澜湖能成为如花的助力么?”
孟檀渊笑而不语。
沈凤卓道:“侠以武犯禁,朝廷一向忌讳武林势大。若滟澜湖是江湖正道,那便罢了。偏生你们靠山霸水,行事不依常理,又看轻人命,实是不讲朝廷放在眼里。你一声令下,固然是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但如花不是草莽侠客,她要顺天意,顺民心,才能坐稳大位。纵然是有捷径,也绝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