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家学渊源,书画都是一绝,给朕鉴赏鉴赏?”楚漓拉过凌雪瑶笑说道。
凌雪瑶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皇上的画,画风倒是奇特的很,这悬崖的画风刚毅冷峻有席卷宇内,囊括四海的豪迈,这梅花却又不失潇洒风流之态,不像是出自帝王之手,倒有几分江南才子旖旎风流的影子,臣妾猜皇上定是去过江南,没有受过江南旖旎风流的文化底蕴的滋养,是画不出这样的画来的?”
“皇后果然见解独到,朕搬门弄斧,到叫皇后见笑了,朕少年时曾在江南游历,领略过江南的烟柳画桥,小桥流水。”楚漓话音一顿,神色黯然,心中不觉想到了,他和越儿就是在江南相逢,自己也是跟着她才真正领略了江南文化的精髓,这梅花的画法还是她教自己的。
楚漓勉自收回心绪,强扯出一缕笑意,“朕才想起来,皇后的老家就在江南,朕得了空带你回去看看。”
帝后正在说话间,居然慌慌张张的通过长廊朝着湖心岛跑来,一见到楚漓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绍安郡主求见。”
楚漓本以为楚玥是伤愈之后闲不住,先一步回京保平安,欣然怒骂居安,“大惊小怪,成什么样子,快请郡主进来。”
未及居安折返,楚漓已经看到楚玥风尘仆仆在长廊尽头,被两个侍卫横刀拦住。
因被柳叶遮挡,楚漓看的并不真切,只以为楚玥骄纵惯了跟侍卫起了冲突,不知为何楚漓心头忽得一颤,一种不详的念头蒙上心间,当下也没有理会只叫居安将楚玥迎进来。
楚玥一见到楚漓即附身拜倒,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此刻终于按捺不住,泪泗滂沱,“皇兄,父王薨了。”
刚刚还在提笔为画题字的楚漓笔尖一顿,浓重的墨点在画卷上铺撒开来,恰好染在了悬崖峭壁上那几朵怒放的梅花上,刹那件原本娇艳的红梅像是斑驳的血迹印在画中。
凌雪瑶也是一惊,忙上前搀起楚玥,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安慰道,“别急慢慢说。”
楚玥强忍着止住了哭声,神色凄然,“陈怀安一入雍城便大开杀戒,我们沿途路过的驿站、旅店、酒肆所有的人都被下了大狱严刑拷问,最后也不知道查出了什么,就说是大哥为了阻止父王回京,哥哥即任安王,便沿途伏击我们,想要杀死父王后,自立为王,陈怀安逼着父王车裂大哥,还屠尽大哥一家,父王惊怒交加一病不起,三天后便不治薨逝。”说着又是泪入雨下。
楚漓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脑袋,视线都有些模糊,忙用手按住太阳穴,唤入居安,声音不带一分的犹豫,“八百里加急传朕旨意,封安王世子为安王领镇西大元帅。田文为镇西副元帅,旨到之日即刻上任,钦此。”居安领命飞快地去传旨。
楚漓这才松了口气,示意凌雪瑶将楚玥扶下去休息。
楚玥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凌雪瑶拦了下来,“你皇兄累了,你容他休息一会儿。”
楚玥看到楚漓转过身去,以手撑面,背影隐隐颤抖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便由着凌雪瑶将自己连拉带拖离开了小岛,临走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楚漓书案上,“这是父王临去前要我代为转交给皇上的。”
楚漓缓缓打开楚玥留下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封安王的密信:“皇帝陛下亲启,臣楚濂叩首。老臣无能,未能为皇上铲除心腹大患,深以为愧。老臣已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人,瑜儿在西南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老臣此身无足轻重。老臣身死能让西南三军同仇敌忾,能让天下知晓陈怀安暴虐嗜杀,继而人心向背,这是老臣能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能看到皇上荣登大位臣此生已了无遗憾,臣遥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国江山永固。”
楚漓平躺在地上,汉白玉制成的地砖刺得他后脊发凉,饶是这样明媚的夏季,依旧让他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紧紧地咬着嘴唇,似在极力隐忍。
犹记得初到西南,安王问他,“同样都是皇帝的儿子,你就真的不想做到那个位置上吗?”;第一次杀人时,他安王握着他的手将剑刺入敌人的心脏,血溅得他满脸都是,“怕吗?那个位子可容不下软弱怯懦的人”;第一次带兵安王为他穿好铠甲,俯身跪在自己身前,“臣恭祝殿下马踏平川建功立业。”
一路走来,安王教他权术,让他得以在风云变幻的朝局中如鱼得水;给他钱财,让他结交先帝近臣,重金培养死士和亲信;他始终以君臣之礼待他激起他夺位的野心,安王这辈子是用生命在培养他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就连自己的死亡都被他算计的那样清楚!
安王这一生雄才大略,只可惜比先帝晚出生那么几年,又是庶出之子,所以无缘大位,这该是他一生的遗憾吧。楚漓原以为安王这样鼎立支持自己,是为了换取安王府一脉长盛不衰,现在看来当是一种对皇位的执念,哪怕实在人生的最后关头都没提起楚瑜和楚玥半句,所思所念全是江山大业。
柔嘉殿,楚玥被凌雪瑶强逼着在床榻上小睡一会儿,往日英姿勃发的脸上略显憔悴。凌雪瑶用木筷沾了些蜂蜜水,轻轻地涂到楚玥干裂的唇上。
看着睡梦中犹自低低啜泣的楚玥,凌雪瑶不禁心疼,小小年纪不过几日的功夫,家族横造巨变。大哥谋刺父亲未遂,全家被屠。父王悲愤而死,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然而,她还来不及悲痛,便要组织护卫奔袭千里,护送父亲梓宫回京。人前她不能表现出悲伤,她必须故作坚强的撑起安王府的脸面,维护安王府的尊荣,就连哭泣和悲伤都要悄悄地躲起来。
楚漓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凌雪瑶的背后,低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昼夜奔波加上伤心过度,此刻已是身心俱疲,能强撑着一口气到这儿实属不易。”凌雪瑶轻叹一声,“这陈相的手段未免过于狠辣了些,还累了安王一条性命。”
“王叔不死陈怀安不会善罢甘休。”楚漓冷着脸,眸中闪过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