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熠天辉,祭法为道,寄附自然,伏洙问天,罅痕告迹。”
她回身来,背靠烈阳,风动了她的衣角。越是接近午时,阳光就越是扎眼刺目,艳妆重服,肃神穆色,身后的光似乎给予她加持着祭司身份的“神圣”。
她双手呈着骨甲,单膝跪下,台下的众人也随之跪下,皆是低头俯身,她道:“骨甲无恙,承天之允,告天之意,是为大吉!”
“是为大吉!”众人台下附和道。
曲部眼神怪异,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祭师们退了下去,卫景韬还是肃坐不语,卫韫正准备替他开口时,他却突然说道:“祭司辛苦了,卜相为何才是好?”
卫景韬嘴唇翕动,神情漠然不关情,祭司正身后道:“骨甲历尽万遍赤火,毫无无损缺迹象,是为万事皆行,万物皆可!”
台下的衣巴问道:“那出兵之事是可以行的了?”
祭司侧目而视之,道:“当然!天意仁慈,择良日出兵便可事半功倍乃至大获全胜!”
卫韫心里真的是忍不住的想发牢骚啊!这被外人侵扰边界当然是得反击抵抗了,难不成要乖乖静等着别人举剑带刀的把自己灭个片甲不留吗?她绕了这么大一圈装神弄鬼,搞这么大个阵仗的告天大典,又只是得出这样一个显而易知的结果吗?她还真是不嫌麻烦!丑人多作怪?!
但卫韫不知道的是,任何事情不管是非对错,只要在脑海里有了习以为常的次数,人们就常常固执的认为是正确的。
就像祭司每次的祭典,无论是大小事儿,无论哪一种结果,只要通过祭典得出最后的结果,长此以往,祭司的作用和地位在他们脑海里的记忆便更加重要和深刻,只是现在的卫韫还不明白……
“那何为良日?”卫韫走出来问道。
“三日后便是良日。”祭司如是回答。
衣巴道:“这样也好,三日不长不短,还请诏王示下……”
台下、台上的目光如炬,齐聚向座上的卫景韬,卫韫也随之看去,曲部见卫景韬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死人一般,便开始默声快速的在嘴里念着什么,卫韫也并没有留意到曲部的动作。
众人都在静默的等待着卫景韬的示意,却不想卫景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人从座上迎头直面的就倒了下去!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卫韫慌忙过去:“叫医官!”
“叫医官!”
卫韫情急之下大吼出声,棠棣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有些气喘不过来,她本来想起身,却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气力不稳,跌倒在座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卫景韬的身上,阿蛮和身后的几个女奴连忙去扶她。
卫韫扶起卫景韬,身边一圈围绕着的人手忙脚乱着,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唯唯诺诺的道:“是,是…是……”
祭司也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幕,她的眼睛飘向众人之外的曲部,曲部也被卫景韬突然的吐血给惊到了,他心虚的看了祭司一眼,不知言语……
住宫内。
卫景韬静躺在金丝床榻上,面色暗然,苍白虚弱,医官正在给他把脉查看,卫韫焦急的问道:“医官,怎么样了?”
“这……”医官脸色有些难看,犹豫着口中的话。
后面的一群人侯着等待结果,而后面的衣巴又是个急性子的粗人,听到这话难掩心中的气愤,急恶恶地大吼道:“这什么这啊!有什么你就快点说,难道这病你堂堂宫府总医官也瞧不出来吗!?”
“……”医官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情况!”卫韫也等不下去了!
医官跪地:“殿下赎罪,这……或许是奴才医术不精,奴……奴才瞧不出诏王的病情是为何……”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
“……你说什么?”卫韫的声音很小,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赎罪!”医官又俯头道,卫韫才敢确定刚才的话不是幻听……
医官继续说道:“诏王虽然表面上看着体虚气弱,又加上刚才突发的吐血、晕厥,应该是……比较大的病症,但是上脉相看来却是平静无碍,这……奴才为医多年,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病症啊……”
说罢他便是长长一叹,这一叹倒是让卫韫有些不满,卫韫怒瞥:“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庸医哪儿有那么多的借口!”
医官听罢跪得更深了一些,不敢出一言以复。他就是整个宫府里医术最好的医官了,而且尤其是作为诏王的卫景韬当场吐血晕厥怎么可能随便唤个医官,而不是唤最好的医官来,这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只是卫韫她现在的怒火在喉,不想承认罢了……
房内无人敢言语,祭司对曲部吩咐道:“把宫府里的所有的医官都唤来。”
又对着卫韫说道:“诏殿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他不能看出是什么病症,那就让其他医官来看看,诏王乃千金之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她话语平静,不仔细听还以为她真的是个忠君敬主的下臣呢!惺惺作态的关心状真的让卫韫感到无语,所以卫韫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默许了她行为……
卫韫叫阿蛮带棠棣回她们的住宫先休息着,棠棣泪眼愁眉的躺在床榻上,阿蛮怎么安慰也不能舒缓下来,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棠棣无声的流泪……
庆阳府内。
阿结罗躺靠在床榻上,面容红润,满身的温柔,她轻轻伸出手来,卫介站在一旁,他的神情紧张、欣喜、着急混杂在在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医官给阿结罗把脉,他手心似乎在冒汗了,在大腿侧上轻轻的抹了抹手心的汗。
医官脸上突然一喜,连忙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夫人这…这是有喜了啊!”
医官笑着连忙又补充说道:“而且已经有喜一月有余了!恭喜夫人啊!”
“有喜了,阿介。”阿结罗笑意看着卫介。
医官说完不禁高兴的笑出声来,卫介听罢更是欣喜若狂,手脚无措,他整日冷淡若霜冰的脸上终于显露出难以平静的笑容,似乎连他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笑意,眉欢眼笑道:“下去领赏!”
“是!”医官在府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家殿下这么开心,心里也真意为自己家殿下开心啊,又得了赏赐,心里更加欣喜不已,于是他很是满足的大声应答道。
卫介轻手轻脚的、非常小心的扶阿结罗躺下,他实在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欣喜!他伏身坐在床边,笑逐颜开的神色难掩,收着音不敢相信的问道:“阿结罗,我……我们是有…有孩子了对吗?这真的是真的吗?”
他甚至开心的有些语无伦次,紧紧地抓着阿结罗的手,阿结罗看着他乐乐陶陶的样子,突然就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阿结罗还是忍不住的摸了摸他的头,像对一个小孩子的宠溺一般……
可卫介却不满意她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就撅起嘴来佯装生气道:“又摸我头!又摸我头!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哼~”
阿结罗被他憨状可掬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就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乖乖的,多好呀。”
“那几天晚上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乖乖的,特!别!好~~嗯……”
“!!!”
这些个“污言秽语”他怎么张口就来了啊?阿结罗本来是想逗弄一下他的,结果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这是被他坑了!阿结罗彻彻底底羞红了脸,眼睛很不自然的左跑右跑,顶着个娇红的小脸,完全不敢看向卫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