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卫诏?”曲部不明白祭司的意思。
祭司明面上没有说,但是她亲眼看到了卫韫脱衣时在从暗袖里掉落出的长令,长令是六诏君王给予长殿下用来行使权利的令牌,先不说她是不是卫诏,只要那个令牌在,她就很难掌掴南诏的上上下下,卫韫又在一旁毫无顾忌的脱衣证明自己的身份,卫韫就是在赌,她在赌她敢不敢冒险抛弃所有来赌赢一个赌注,她不得不承认卫韫真的很有胆量,游戏嘛,当然是那种势均力敌的才最好玩……
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不同于往常的神色,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勾起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笑……
…………
一波既定,几日后的今天便是祭司寻算好的告天大典一一一为了占卜能否派兵去边界的“天意”!
宫府里连日密布都是紧张静异的气氛,卫韫端起望舒手上拖着的汤水,轻轻地舀了一勺,朝卫景韬的嘴里喂去,卫景韬闭着眼躺睡着,嘴巴紧闭,汤水从嘴角处流进入衣里,棠棣在一旁看着,她总是喜欢流眼泪,卫韫看见她又红了眼眶,卫韫有些心疼她,放下汤水对她说道:“阿娘……”
整个住宫里没有多余的奴才,棠棣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宁古,你阿爹他……,真的不能叫医官来看看吗?”
“阿娘,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阿爹的身体……会好的……”卫韫说的很小声,因为她也不确定卫景韬到底还能撑多久,但又不想让棠棣伤心过头。
卫韫突然脑袋里蹦出一个办法,她朝棠棣说道:“阿娘,我有办法!我出去一下,你们看好阿爹!”
说罢她便冲出了门,外面声音嘈杂不休,整个宫府一馈十起,脚步匆匆,忙得间不容息,拐角处的一名女奴走的匆忙不小心迎面与卫韫撞在了一起。原来是阿蛮!
她手脚慌乱,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连忙跪下:“殿下……”
卫韫扶她起来问道:“怎么了,这么急?”
阿蛮跑的焦急,还喘着大气道:“殿下!祭司命人来说,告天大典就要开始了,请诏王、诏后和殿下前去忧孤台观典!”
卫韫疑惑道:“大典不是要午时才开始的吗?怎么现在就要……去?”
“我也不知道……”
卫韫敛了敛神:“没事,我们先回阿爹的住宫!”
两个人匆匆忙忙终于回到了卫景韬的住宫,正当卫韫还在担心卫景韬昏睡的样子怕是不好去告天大典时,打开门的那一刹间却看见曲部也在里面!
卫韫心里一惊,慌忙跑过去把人推开:“你干什么!”
身后却传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阿诏……”
是卫景韬的声音!
卫韫连忙转身朝床上看去:“阿爹,你…醒了……”
曲部被粗暴推开后也没有生气恼怒的意思,脸上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拿着手里的药瓶慢慢说道:“诏殿下别着急,我是来给诏王送药的!”
卫韫看了一眼他不可一世的样子,曲部傲头继续解释着说道:“祭司大人说了,诏王毕竟是要参加告天大典的,如此这样也不好去,只好叫我来给诏殿下解解燃眉之急,诏殿下对我又是推撞,又是大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诏殿下是在恩将仇报呢!”
说话一副不逊傲慢的欠揍样儿,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卫韫真想拿一大板子直接给他拍到天上遨游世界去!
卫韫不理睬他,看卫景韬脸色有些好转过来,便扶着他躺靠着:“阿爹,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儿?”
卫景韬唇色干裂,看着床的另一头,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神情呆木。
卫韫低头侧目微视,曲部嘴里不知道细细碎碎着什么,而后他便道:“既然诏王已经醒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还请诏殿下和诏王、诏后准时参加告天大典!”
他微微一弯腰后离开,卫韫看着卫景韬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棠棣见了又不免神伤黯然,而后卫韫只好又安慰棠棣道:“没事儿的阿娘,都会好的。你看阿爹这不是都醒了吗?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了阿娘,除了常义还有谁是一直服侍在阿爹身边的?”
棠棣拭了拭眼泪:“只有常义是近身服侍着你阿爹的,其他人……”她摇了摇头。
“没事,算了。望舒你去外面找几个人奴才来给阿爹换掇一下参加告天大典的礼衣……算了,阿蛮你去!你比较熟悉!”阿蛮点头出去。
“阿娘,你也先回住宫里换礼衣吧,我等着阿爹换好衣服后就带他直接去忧孤台!”
“你呢?”棠棣问道。
“我在这里侯着,叫望舒回屋帮我拿礼衣来就行了。”告天大典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任何差错,尤其是关于卫景韬的差错,最好也是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卫韫在这里寸步不离守着卫景韬,绝对不能让卫景韬出现任何问题!
…………
卫韫也来不及再想祭司让曲部来送的药缘故,以及那个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的主要燃眉之急就是尽可能的在告天大典上不让众人发现卫景韬的异常,希望不会发生其他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了……
忧孤台离主宫很远,一般的祭祀、行法、占卜、典礼之类的都会在这个地方进行。
卫景韬坐在高台上的金缠盘蛇的重椅上,棠棣在左身侧坐着,卫韫立于棠棣的身旁侯着,卫介并没有带阿结罗来,宫府中的占卜是不能有女子参加的,又因为他封了府,所以就坐在了卫景韬的右侧。
台前是一群身着五彩重衣的祭师,脸上、手臂上和下脚上都涂着红黑白三色颜料,头发散披着,带着插满颜色艳气的长毛条,他们皮肤黄黑,眼瞳死欲,每个人都拿着各种神扇、签筒、怯签、法鼓、面敲和法铃,使出全身的劲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来,这声音让卫韫不由的蹙了蹙眉,祭师们围着祭司站成一圈,边敲打挥舞边跳起祭舞,不过这祭舞在卫韫看来就是“群魔乱舞”!
这场“群魔乱舞”“惊天动地”的持续了整整好几个时辰,一个祭师从旁边的火炉中取出了早已烧得火红的石头,把它放置在祭桌上,祭司拿起祭桌上的酒饮了一大口,含在口中,鼓着嘴,又把酒狠狠地喷撒在火石上,火石迅速呲呲作响,表面上浮起几个小泡后又极速消失殆尽,酒气充溢在整片天空下的空气中。
配合着这一口酒,祭师们把手里持着的白碗摔进一个草竹编的竖框里,奇怪的是碗居然奇迹般的碎烂在了里面!
几个身强力壮的奴才把早已准备好的祭豕抬上祭桌,祭豕用的是白色幼豕,白色在南诏代表的干净纯洁。在祭豕的旁边还会撒上厚厚的一层没有磨开过的黑色的荞麦籽,祭司在荞麦籽上插入神枝,又在另一个祭桌上插神座、神枝阵,意在借用神灵的力量来助阵,达到驱魔避邪、占卜问灵、各项祭祀仪式的顺利和问灵的成功。
神枝图或神座图象征星座图,不同的树枝数量分别代表宇宙的分化,象征五行变化,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代表的是宇宙的阴阳变化在人间的象数表。
祭司朝天闭目,拿着自己手里的法杖在地上不停的敲打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卫韫根本就听不懂的祭咒。
卫韫时刻观察着卫景韬的状态,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她最是讨厌了,心思一点也不在这场占卜祭祀上,心里只求着能快点结束,再当卫韫重新看去时,祭司已经拿着一片从火炉中取出的骨甲细细看着,她徒手拿起似是不知烧灼疼痛,刺目的阳光打在骨甲上裂开的纹路,她双眼微紧,许久才开口,卫韫倒想看看这样一番装神弄鬼后她还能编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