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恐惧过,它清楚的知道,今天稍有不慎,自己漫长的生命就将走到尽头,万劫不复。
“地藏,今日之事,你无需多言,我可保你性命无虞。”
谛听看着面前笼罩在一层黑雾中的男子,又回头看看被束缚在莲台上的白衣女子,放下心来,只要不伤她性命就好。
“你无需再挣扎了,这禁制,并非你我所能破除的。当然,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地藏王菩萨,事后我自会收走。”黑雾里低沉的嗓音落下,抛出一件物事来,滴溜溜滚到了谛听的面前。
“另外,这是你要的东西,有了它,你就能保住你想要保护的人了,这边是对你的回报。”
谛听偷眼打量着面前漆黑的珠子,大气都不敢喘。感受到身后的锐利目光,谛听不敢回头去看,它怕自己一回头,对上那双眸子,就会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如果那样的话,它和白衣女子一定会死!
“你就是谛听?”黑雾飘动,来在了谛听面前,即使不抬头,谛听也能感觉到黑雾中的男子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是,我是谛听。”谛听妥协了,它妥协过很多次,所以它丝毫不怀疑,这一次的妥协一样能换回自己和她的性命。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听说,谛听什么都知道。”黑雾中传来的声音带着玩味,谛听连忙封闭了自己的耳朵。
“并非是无所不知,只是会些旁门左道罢了,但有的事,谛听并不知晓,也不会知晓。”谛听埋下头,不去看眼前的黑雾。
“原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啊,那,你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黑雾中的男子讥讽道,一双鹰眼牢牢的钉在谛听身上。
“我会尽我所能,知道的就是知道的,不知道的,那就是不知道。”谛听低着头回答。
“哼,希望如此。”随着一声冷哼,黑雾散去,不见了男子身影。
谛听一直不曾抬头,即使知道男子走了,他也依旧埋着头。
直到,外面人声鼎沸,响声大作,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看着眼前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身披锁子黄金甲,手拿如意金箍棒的两只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猴子,谛听傻眼了。
谛听有一门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唤作‘听’。它可听天下事,知众生心。可以这么说,凭借着‘听’,它几乎可以无所不知。不论是三界六道,阴阳五行,天地人鬼神,蠃鳞毛羽昆。
谛听只需伏在地上一听,便可知一切事了。也正因此,为了活命,它自毁神通只留下了一半威能。因为这天地间,有很多人,很多事,不是它能知道的。
但今天,这两只猴子的事,他知道,并且一清二楚。即使不靠神通,它也一眼就瞧出了谁才是那只会叫自己小白的猴子。
但是他不能知道,会死的,会有很多人因此死去。谛听不是没看到猴子眼中对自己的信任,它看见了,所以它低下了头。
趴在地上,它细细的听着,它不敢起身,它知道,等自己从地上起来之后,便是这猴子的死期了。它闭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它无计可施,真的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它回过神来,两只猴子已经走了,吵吵闹闹,一路打斗着,离开了森罗宝殿。听旁人说,向着西方去了。
谛听还听说,从自己嘴里说出了一句话,“佛法无边。”
谛听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佛法无边,好一个佛法无边!
后来,谛听又听人说,那只猴子没死,而且最终保着金蝉子,抵达了西方极乐。修的佛果,成就了佛位,斗战胜佛。
从哪日起,谛听就再也没有用过‘听’的神通,因为它知道,有些事,你听见了,也未必是真的。而还有些事,你听见了也要当做没听见。
……
睁开眼,谛听怅然一笑,自己又做梦了,这五百年来,自己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难道自己也跟孟婆一样,越来越像人了?
抬头看着日落西山,谛听站起身,抖落了身上的黄沙,该回去了,夜晚,要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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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影看着眼前的李三有些发毛,李三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就像是山间的饿狼看见了肥美的小羊羔一般。
“那,就是这样了,这是十两银子。”悟影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李三看看桌上的银子,扑哧一乐,“这位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悟影有些恼怒,这李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厌恶,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与先前掏出的银子放在了一起,向前一推,“这总够了吧?”
李三笑意更甚,“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我李三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银两,你还是收起来吧。要是让掌柜的瞧见了,还以为我在背着他做什么营生。”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要买牌子!”悟影眉头紧锁,即使是再贪得无厌,也得报出个价格吧?要不然像现在这样,自己到显得像个傻子。
“买牌子?你是说,这种腰牌?”李三将腰里挂着的腰牌用小指挑起,眉毛一扬,问道。
“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对,就是这种腰牌!写着‘死’字的腰牌!生死腰牌!够清楚了吗?”悟影有些不耐烦了。
“不卖!”李三笑呵呵地说道,将腰牌收回了腰间。
“你说什么?之前你不是说五两银子……”悟影觉得李三摆明了是在耍自己。
“之前?什么之前?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要卖腰牌,爷,你怕是记错了人吧?这腰牌我倒是有,可从来不曾明码标价,想要售卖过。”李三依旧笑吟吟的说道,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悟影的腰间。
“哼,那就打扰了!告辞!”悟影冷哼一声,一挥手,就要离开。
“且慢!”李三忽然出声叫住了悟影,“且慢,别着急嘛,老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又何需如此?这腰牌我有,但是不卖!”
见悟影又作势欲走,李三连忙一把拉住了悟影,“你瞧,又心急了不是?不卖是不卖,但是可以有其他法子啊,可以再商量啊!”
“怎么个商量法?”纵使心中不愿,悟影也不得不面对着李三的奸商嘴脸说道。
“不能卖,可以换嘛!”李三低下头,用下巴指了指悟影腰间的腰牌。
“好,我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来找你。”悟影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写着‘生’字的腰牌,回答道。
说完,不等李三说话,悟影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上了楼,回到房间,悟空恰好从思维殿堂中退出,结束了修炼。
见悟影脸色铁青,不由失声笑道,“这是谁招惹我们家悟影了,看我把我兄弟气得。”
悟影坐在桌边,将桌上的温茶一饮而尽,见悟空一脸打趣的看着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哥!你怎么还笑话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笑话你,快,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悟空强装严肃,他实在是觉得悟影现在的样子太有趣了。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李三说,腰牌只换不卖,要我们拿‘生’牌去换他的‘死’牌。”悟影平复了下心情,开口说道。
悟空听了,好奇的问道,“这不是在我们预料之内的事吗?那你为何生这么大气?”
“还不是那李三,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起初还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别提那嘴脸有多恶心了,跟之前接待那老妪的完全就是两个人。”悟影想起来就来气。
“宽宽心,那你怎么说?”悟空问道。
“自然是同我们之前说好的一样,告诉他回去考虑一下,再给他答复。”事关重大,悟影压着火气说道。
“嗯,好,果然,这生牌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地方。虽然具体有什么作用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是肯定不是仅仅当做在酆都城内活动的凭证。”悟空说道。
悟影点点头,也回应道,“没错,不然也不会有什么‘生死’之分了。而且在我们没有腰牌的时候,他要将‘死’牌卖给我们,在看见我们有了‘生’牌后,又提出要交换,这生死腰牌,定然没这么简单。”
“不错,不过现在还有一事不明,就是老潘在其中的关系。如果他和李三是一伙的,又为何要将这‘生’牌,送给我们,而如果不是一伙的,老潘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悟空敲击着桌子,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哥,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悟影探过身子问道。
“就明天吧,无论如何,明天我们都要出去转一转,搞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为接下来的事早做打算。”悟空略一思索,回道。
兄弟二人就这么敲定了明日外出的计划,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到客栈外去看看,看这酆都的夜年除了这无尽的黑夜,究竟还有什么不同。
窗外,红月如勾,稀疏的月光无法驱散这酆都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