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件事,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但我也没心情没胃口吃晚饭,窝在沙发上沈暮云经常躺的地方,发现这里确实舒服。
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梦里,我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妈妈对我很好,她年轻漂亮,活的精致,即使家庭并不富裕,买不起名牌衣服,她也能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做出最时尚的裙子来。
而她的化妆品,包括护肤品和彩妆,也全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和街坊邻居里,其他同学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她们都羡慕我,说我妈妈长得漂亮,我那会儿还特别骄傲和自豪。
可自从那一场大火后,我的骄傲就再也没有了。
还没从火场逃生的恐惧里走出来,就传来了爸妈出车祸的消息。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说羡慕我了,她们只会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把我的座位挪到最后一排,逼我帮她们写作业,她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丝毫想象不到,她们会有两副面孔。
一面天使,一面魔鬼。
我打了个冷战,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正和沈暮云四目相对,他手里拿着毯子,还没盖到我身上来。
见我醒来,毫不意外,问道:“醒了?休息的怎么样?”
“还好,还是有点累,很疲惫。”我伸手捏了捏眉心。
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总觉得脑海里有千丝万缕,但细想下来,却又感觉不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正因如此,更加奇怪了。
“八点了,回去再休息吧?”他询问我。
“不是说小米的家属今天晚上就到吗?你觉得我们能走?”我看了沈暮云一眼。
他微微眯眸,没说话。
果不其然,我还没从沙发上起来,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
简助理从外面走来,这一次,他神色倒没那么紧张,语气依旧平平静静的,道:“总监,小米的家属到了,正在一楼会客厅。”
“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伸手拉了拉沈暮云,“一起去吧。”
“嗯。”他应了一声,跟我一起出了办公室。
简助理带着我们到了一楼,进入会客厅,我本来以为会面对一番质问,或者听见一声声哭嚎。
没想到,里面还挺安静。
说安静也不尽然。
里面来了六七个家属,男女都有,我一眼看出小米的父母,先表明自己的身份,“你们好,我是赵氏集团财务总监,赵思君。”
小米出事后,我就看了她的家庭成员关系,所以记得她父母的脸。
除此之外,剩余几位倒是不认得了,但从年龄上来判断,应该也是她的长辈。
出乎意料的,小米的父母居然没有为难我,而是道:“我们知道,刚刚来之前,他们已经带我们到医院,去看过小米了。”
我默然,半晌后才说:“这件事我很抱歉,但前因后果,你们应该也清楚了,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赵氏集团都没有做错什么,但小米死亡的事实摆在这里,我们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不敢不敢……是小米做错了事。”
这话是小米的妈妈,抹着眼泪说的,“她做错了事,还在你们公司跳楼,哎哟,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啊!”
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了,我使了个眼色,让前台扶着她去一旁的沙发上休息,安抚她的情绪了。
而一直沉默着的小米父亲则上前,道:“不管小米做错了什么,现在她的死,是你们赵氏集团直接导致的!”
直接与间接有明显的区别,但现在,我不想和他争辩什么。
只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问他:“那这件事,您想怎么解决呢?”
如果他提出公了,上法庭对峙,不需要赵氏的法务部出手,法院也会判处小米自杀。
如果他提出私了……
最好。
我为自己这样的念头感到恶心。
同时想到盛莺以前说过的话,她说,我是赵家人,我和她们一样,有一颗冷血的心。
我伸手按住胸口,感受着胸腔内心脏疯狂的跳动,眼前一阵阵儿的发黑。
直到身侧的沈暮云发现不对,伸手扶住我,低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疲惫的开口,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最近身体不大好。
状态也不对。
可眼下,总得先把小米的事情处理妥善了才行。
赵纤纤白天才帮我解围,我不能在她外出的时候,把赵氏集团搞得一团糟,让她回来继续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
我刚刚头晕,只看见小米父亲一张一合的嘴,耳鸣严重的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低声问沈暮云:“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要五百万。”
沈暮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凝。
五百万。
这算多的了,何止是多,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小米做错事,赵氏集团辞退她,发律师函,本来就是正常流程。
她跑到赵氏集团总部来跳楼,我们还没起诉她对赵氏集团的名誉造成的损失,反倒是她的家属,问我们要了天价的赔偿。
赵氏集团不是拿不出这五百万,单单是我个人,凑一凑,也能从我自己的资产里挪出五百万来赔偿了她的家属。
可这赔偿,要的过分。
而且看小米父亲的样子,眼睛里一点儿都没有悲伤,反而满满的全是算计。
我想起什么,一下子振作起来精神,问他:“小米跳楼前,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小米的背后一定有人。
不然,她自己就是做财务的,知道经济类犯罪量刑有多重,所以才会在赵氏集团发了律师函后,绝望的选择了跳楼。
我学过经济法,我也知道,可我依旧选择了走法律途径。
只是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被陷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
可如今,她什么解释都没给我,反而留给我一个棘手的麻烦。
果然,听到这话,小米的父亲一阵慌乱,连忙说:“你、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他一口咬定不知道这件事,但眼神却心虚的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