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去,每日就是与祖母请安,去学堂上学。
大皇子与叶将军逼退楚军,朝中大喜,学堂里更是学生七嘴八舌的捧着她。她也是坦然一笑,世事无常,等到班师回朝,再庆不迟。
休沐时都能收到岁安的来信。字从最开始的歪七八扭,到现在字体工整,自己也该是下了功夫。
叶初见拆开信封:姐姐,我每日都与母亲巡视叶家军训练,我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厉害,当然他们都没有父亲威猛。我也要做将军,阿姐在京都,一切都好吗?岁安在这里都好,就是想阿姐了。我上次偷听父亲母亲谈话,快打仗了,岁安很快就能回来了,不要太想我哦。父亲母亲都好,不要挂念,照顾好自己。最后一句是母亲让我转告你的。”还画了一个丁老头。
叶初见都能想到他这个弟弟写信时的模样。
最近总是没来由的心慌,要打仗了吗?
提笔回信,让岁安听母亲的话不要乱跑,注意安全,自己一切都好,勿念。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岁安跑了出去。母亲去追,中了楚军的圈套,岁安和母亲都会活擒。父亲收到敌军来信,带兵亲临楚军城门之下,梦里母亲立与城墙之上与父亲对视。嫣然一笑,纵身跃下城楼,父亲策马接过母亲,数箭齐发,父亲母亲身中数箭。叶家军死伤惨重。
叶初见惊醒,玉珠掀开床帘看见小姐满头是汗,担忧道“小姐,是梦魇了吗?”
叶初见喘息,看着玉珠“现在是何时了。”
玉珠给她擦汗看了眼窗外“现在应该是寅时了,还早,小姐擦了身子再睡一会吗?”
叶初见摇摇头,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箭射过来的时候,仿佛就在眼前。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她没有穿越到古代,这是书里怪不得朝代一切都不对,而叶初见这个名字却很熟悉。
叶初见是初中时看的这本书,具体的书名已经不记得了。
介绍都是一笔带过,十岁那年父母战亡,弟弟失踪。
没有这之前的故事,她没有想起,她错了。
她慌慌张张的穿上鞋子,随手披上一件外套往外冲去,跌跌撞撞的往祖母院子跑,宝钗在前面点着灯笼,玉珠扶着她。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失态,她怕迟了就真的成了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祖母屋里的灯已经亮了,叶初见心口冰凉,这个冬天好冷。
冲进屋内看着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祖母在里屋吗?”叶初见焦急的问。
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青莲点头。
叶初见进到里屋看见祖母手上拿着一封军报,瘫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她,颤抖着手把信递给她。
叶初见接过信纸:叶家军,全军覆没。叶将军柳将军殁了。小公子失踪。
叶初见跌坐在地,昨天才收到弟弟的信啊,今天怎么就没了,怎么就没了?
老夫人掩面抽泣,院子里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叶初见被扶着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叶初见抬头看天,雪花飘落到脸上变成水珠滑了下来,滴落在手上,是热的。
她从记事起就要强,从来没哭过。
你说这短短四个月能用亲情感化她吗?
她跪倒在雪地里哭了,撕心裂肺,能。
玉珠和宝钗也跟着低低抽泣。
从来没感觉这么冷过,冷到骨子里,仿佛血液都要结冰了。
换上白衣,头戴白花。
大门前小厮挂上了白灯笼。
此前,于大皇子后两日前往的杨将军。他带着大皇子、叶将军、柳将军的遗体到了京都城门外。
大内太监携大皇子一府立于城门前,迎入东宫,追封皇太子。
祖母带着众人站在府门前等着她的儿子儿媳回家。她佝偻着背,杵着拐杖。这几日操劳,仿佛老了十几岁。
此战功过相抵,虽殁五万叶家军。好在收回城池,击退楚国并割地。
叶将军在决定亲临城下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的夫人他自己救。
他还记得初见那时,一席红装站在雪地里,拿着红缨枪指着他扬着下巴向他宣战的模样。
初见惊鸿,再二难忘。
大皇子召集了叶将军杨将军和几位副将立与沙盘前。全权交由叶将军指挥“杨将军你领一万精兵沿山寒关边围推进,此处树木茂密,着黑衣,放火攻城。陈将军你于后方领十万后备军围城援助。而我带着叶家军于前方迎敌,吸引火力,他们开打后点火攻城。大皇子你就在后方,看守阵地。以防敌军偷袭。”
这是叶将军不要命的打法,众人规劝无果,散去。
第二日叶将军对精心培养的叶家军说了此事。大家都明白此行他们就是去送死,吸引炮火,立与城墙之下。无不如送羊如狼窝,问他吃还是不吃。但叶家军的兵士们义无反顾,喝了壮行酒,出发!
战歌起!
但结局还是叶家军全军覆没。
大皇子在阵地守着,不知何故出营,利箭正中心脏而亡。
楚军大败,城池攻破,但梁国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总之也算战捷而归。
看到越来越近的大军,京都内的百姓掩面抽泣,叶将军一身戎马,为国为民,大旱灾搭棚施粥。是个大善人。
叶初见看着两具棺椁,越来越近,一直到门前轻轻放下,却如重铅落在心头。
杨将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军一齐跪地,铠甲碰地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面。
“末将送叶将军柳将军归府!”
她眼睛一眨不眨很模糊,泪水浸满眼眶。
她越过人群走向棺椁,跪于之前“叶将军柳将军之女,叶初见,迎父亲母亲回府。”
双手交叠抵于额头之上,行跪礼。
老太太终是抑制不住大哭出声“儿啊!”
管家唱词,抬棺。
丧事结束,玉珠觉得小姐像变了一个人,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变得冷冷淡淡。
叶初见现在最急的事情就是找到弟弟的下落,半个月了。也不知他还在这世上吗,有吃的吗,塞北风沙这么大,不知道是否有护衣。
宝钗看着小姐经常发呆,吃饭吃的好好的盯着碗发呆,看书看的好好的又不动了。
只有听到去边塞士兵传信回来时,才会有一丝生气。
总是以失望告终。
没想过不找了,放弃。
五年来,花了大半家底,各门各路的人都找了。始终没有结果。
今年及笄,祖母为她束发插上母亲以前用过的簪子。
她与祖母商量,今个陪祖母吃上一顿。
这几年来对祖母尽心尽责,祖母也待她不像从前那般疏离。祖孙俩早已无话不谈。
前两日收到了岁安的消息,本想着即刻出发,祖母让她过了及笄之日再走。
祖母一直是提出利弊,让她自己揣摩,但从不阻止她去做什么。
安世堂的消息,岁安在周国边境的野人林被找到,混身是伤,现已养好开口说话,才知是叶家小少爷。
她要前往周国,带回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