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幡然惊醒,他立誓报仇。
他要在那个令他一无所有的女人身上夺走她的一切!他也要让她嚐嚐失去一切的滋味!
于是,他四处自荐,寻求加入一些与她敌对的势力!
很幸运的是,他在一次无意的争执中,他剑挫樊渊门下的首席剑客艾非若,得到了樊渊的赏识,被邀请加入到樊渊的党派之中。
自此,他便成为了樊渊门下的一员。
后来,不知为何,一个隶属于祁连的组织居然有人推荐他加入,他也应樊渊的要求,到了那个组织当卧底。
自此,他一直游走于两股势力之间,开始了他另一段的人生!
那一年,那一天,到如今,已经隔了五年之遥!
这些年来来,他都认为他打从心底是极其痛恨那个女子,恨不得一剑将她置之死地。
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然而,当那个女子遇上生命危险的时候,他竟不自觉地替她担忧起来。
那一次,她患上了怪病,每一次看着她病痛发作,剧痛攻心,他的心也不由自已的剧痛起来,有时,他情愿刺痛是发作在他心上!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想法,明明痛恨她,可心底却又不想她就这样死去。
他来到她身边,到底是真的痛恨她,还是因为放不下她?
他,忽然迷惘。
正当他就这样苦思冥想地挣扎了几天还是想不出一个究竟的时候,她的身体也正在日益衰弱,当面对她的怪病连他也束手无策的时候,心底的矛盾竟一下子解开,对于她的生死他释然。
或许,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她是这样受尽痛楚折磨而死,那么,他俩的恩怨也该就这样结束了吧?
他从此也不需要再恨她入骨。
本以为一切就该这样结束的,他静静地看着她在他面前死去。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另一个女子却告诉他或许有人能治愈她的病,那一刻,他本已平静如镜的心却一下子刮起了滔天巨浪。
那时,无论心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他脑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无论如何也要救她,不管用上什么办法!
于是,那一夜,他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抱着她闯出宫去,然后,便如宫外流传的那样,他挟持着大王出宫!
没有人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知道,从那夜起,他的生命距离终点开始倒数。
若果说五年前她离开他的那天是一个转折,那么五年后的那一夜依然是一个转折,不过,结果殊途同归!
无论做任何的努力,他与她,注定都是失之交臂!
那一夜,大雪……
无边的苍茫,夹杂着阴云的灰沉,在这无垠的夜空之中,凝聚成一片一片的碎片,纷纷扬扬地飘零大地。
一丝一尘一片一块的雪花,是神的凄戚,还是命运的绝望?
好大的一场雪啊!足足两日未停了。
天地间,除却漫天乌云,只剩下弥望视野的白茫茫一片。
他已有两天未曾进食不曾瞌睡。
他只是一直守在冰睛的身边。
两日来,太医来来往往的身影,倥偬的脚步,早把信陵殿内那段冰雪覆盖的过道磨得污泞狼藉。
诸如“臣该死”
“臣无能”这类的话,他更是从太医口中听过数百遍。
眼见众人对冰晴的病都无能为力,他的心比屋外白雪纷飞的冰天雪地更要苦寒。
直至今天,冰晴的怪病足足延续了半个月,此夜,冰晴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已由每天发作两次增加到三次!
本就憔悴不堪的冰晴,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
微弱的呼吸,苍白的嘴唇,缺乏血色的脸,才半个多月,冰晴竞被折磨得憔悴至此。只怕奄奄一息的她,可能挨不过天明。
下一次的发作,将会夺她之命。
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亲眼看着她痛苦而死?
这一天,他脑海一直盘旋着青璇告诉他的那个名字舒傅珊!
他明白到,此时能救冰晴的,或许只有舒傅山!
虽然只是或许能救,不过,至少那是一个希望!
有希望就不该绝望,哪怕希望是多么的渺小!
然而,此间的问题已经不是希望有多大,而是,该怎样把冰晴带出去?
信陵殿外,重兵驻守,城门里的守卫更是森严,带着苏冰晴,他能不能冲得出去?
而且,把沧澜国的大王这样挟持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失,他还有时间等,可冰晴已经等不及!
再这样耗下去,冰晴肯定挨不住!
此间,他必须做一个决定,毕竟,已经没有时间了,离冰晴的下一次发作已近!
赌?还是,冲?
只见他身形突然地一动,房内灯火还在为他带过的微风晃动,青璇却愕然地见他横身抱起冰晴,朝殿外直冲出去。
青璇没有追,也没有问,因为,她知道重他做什么!
她甚至帮他制伏了部分守卫!
可是,抱着一个人那么明显,就算他轻功再好,也逃不过信陵殿外那么多双眼睛!
很快,就有守卫发现了匆忙离去的他!
顿时,整个皇宫内警哨大响,侍卫都倥偬紧张地进入戒备,不能胜数的人头攒涌着向他追去,都试图将挟持大王离去的他截下。
但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如何能阻拦他?尽管抱着冰晴,但是他一施展开轻功,侍卫便尽释被撇在身后。
皇宫,转眼就被落在了身后。
景物,飞一般地从视线中往后掠去。
一路的疾奔,在确信身后已经追兵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他不得不停下。
因为,听说冰晴病危,立即放下所有军务紧张地从兵营赶回来探望冰晴的颜璧城正横刀立马挡在重寒面前。
他身后,更是一大队已经摆开阵型的兵马!尽管他的速度快,可信鸽的速度永远比他更快,当他带着冰晴才离开城墙没多久,信鸽已经将具体情况汇报到壁城手里!故壁城连忙带兵快马向重寒奔走的方向赶过去,企图将他拦路截住!没想到,正好让壁城遇上重寒!“放下她。”璧城漠视着重寒,一字一字地命令道。
“恕难从命。”抬头回望坐在骏马之上,铠甲大刀威风凛凛的璧城,重寒决绝地回答。
璧城没有再说话,挥刀直指重寒。
“你不是我的对手,别逼我出手。”知道璧城将会不惜一切放手一搏,重寒开口道。
事实上,璧城也知道,他自己根本不是顾重寒的对手。
但是——“你没有带剑!而且,我人比你多!”璧城冷漠的话语,彻底震撼重寒,重寒到此时才发觉,他由于双手抱着冰晴急着离开,竟忘了带剑。
刹那的惊怔,重寒脸上回复平静。
停顿的身影,倏尔如箭****般掠出,绕道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既然他没带剑,正面交锋他绝讨不到半点便宜,与其再和璧城纠缠下去,他还不如设法逃走。
转眼,重寒便与壁城的部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但是,壁城也不慢,策马就追了上去!一人与一骑在雪地中展开了追逐,大部队迅速被抛离在身后!
然而,尽管重寒抢占了先机,但是,无论重寒的轻功再好,与一匹千挑万选的骏马赛跑,这根本毫无胜算,更何况,他还抱着冰睛。
不出一会,璧城骑着骏马已追及到重寒身后不远。
只见璧城马背上拉弓搭箭,闪烁着泠泠银光的箭头直指重寒后心。
“你再不站住休怪我箭下无情。”璧城对重寒已发出最后的通告。
前方疾走的重寒,丝毫不为所动,迅如疾风的身影丝毫没有稍缓。
“嗖!”璧城手一轻放,弓上之箭,脱弦而出。
直点重寒后心。
破空之声厉风而至,重寒心中一动。
疾走之中,他抱着冰晴,身形不能随心所动,生死瞬间,他只能企图侧身避开。
若果他怀中没有抱着冰晴,他绝对能避开这箭,只是,若果他一侧身,那快如闪电般的利箭就极有可能会伤到他怀中的冰晴!一瞬间,心中闪过千思万念!不过,最后他都是没有侧身去闪,他只是避开了后心要害,用背部的肩胛挡住了那一箭!那一箭,果真毫无偏移地直接钉在了重寒背上,而且力道刚刚好,既没有穿透重寒的身体伤及重寒怀中的冰晴,也给与了重寒足够的伤害!敢情那一箭壁城也怕伤到了冰晴,所以拿捏得很准,丝毫不敢大意!而重寒,由于背后肩上猝然的剧痛,以至他脚步的一下踉跄,几乎连手中的冰晴也抱不紧,脱手而出。
从肩上溅飞的血珠飞洒一地,皑皑白雪被几点血色的红梅点缀而变得格外凄美。
重寒蓦然停下,单膝跪倒。
淡蓝色的幽冷长刀,就在此时贴上重寒颈前。
“好箭法!”重寒抬头冷笑地凝望璧城,眸间波光清冷空寂。
鲜血,从背后深陷的伤口汩汩而流,重寒浅蓝色的锦衣,在背后右肩处渐渐变为血红的深蓝。那一头披乱的散发下,那一双幽深得比黑夜更要深邃的眼睛,绽放着狼一般最决绝的无畏。
“是么?”璧城一声冷笑,锋利的刀锋正逐渐切入重寒颈中。鲜血顺着刀锋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恰似红梅闹雪般炫放的无畏。“要不是你怀中抱着冰晴,我保证刚才那一箭绝对能让你毙命!”
“我不怀疑你说的话,不过,我若在这里死了,你的冰晴很快也得下来陪我。”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满脸的无所畏惧,重寒冷笑之意更浓。“你觉得如今的冰晴,能熬到天明吗?”
重寒的话才一落,璧城的刀再也无法迸进,他一脸慌茫地看着冰晴。
“你要带她去哪里?”璧城怔怔地问。
“找一个有可能救她一命的人!”
“有这样的人?”壁城脸色一边,慌忙问。
“有!”重寒坚决地说。
“是谁?”壁城追问。
“舒傅珊!”
“舒傅珊?”壁城双眸暴胀,一脸的讶然。“传说她几经失踪了好几年,你知道她的下落?”显然,颜壁城也听说过舒傅山的大名!
“当然知道!我现在正要带冰晴去那里!”
“在哪里?”
“不好意思,看着你的刀,我想不起了。”看着架在他颈上的刀,重寒冷冷说道。
“你…….!”壁城气得一怔,然而,他又冷静了下来,毕竟,如今不能意气用事!“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相信你可以杀死我,但我能保证,再过一会,冰晴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剧痛将会要了她的命。”的确,看着脸色苍白得与满地雪芒无异的冰晴,断断续续的呼吸,只怕她已离死神不远。
“怎样?要赌一次吗?时间已经不多了!”重寒收起了漠然的表情,很认真地看着壁城,脸上同样是挂满焦急。
“怎样赌?”
“虽然不一定能救到冰晴,但至少这是希望,只要你让我带她离去。”
“群龙不能无首,国家更不能一日无君,你私自挟带冰晴出来,国家里肯定会大乱,你这一去要多长时间?”此时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了,壁城不能不作出让步,任何机会他也都得赌一赌。
“不知道,只要她能撑到明天,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璧城呆呆地看着重寒,目光里的敌意已经渐渐和缓。
“这没办法,我也不能保证,我也只是赌!你自己来决定。”
“那好,你去吧!”璧城收起刀,脱鞍下马。“骑上我的马去。”璧城把马牵到重寒身前。
“谢谢!”重寒对壁城是从来都没有好感,反倒还有恨,这一次,他却忍不住道出了感谢!
“今夜,你就放心的带冰晴去吧,我会让我爹把这消息封锁的!”目光中流露的,已经不是刚才敌对那样的敌人,而是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充满着信任。
慌乱的心,已使璧城六神无主,无论怎样,这一次他只能相信重寒。
重寒感激地点点头,抱起冰晴上马,策马狂奔几步后又忽然停住,他回头。
“不管能否救回冰晴,日出后,你去泪湖等我,我誓必将冰晴完好无缺地交还给你。”重寒坚定地说。
泪水,不知不觉中在眸间打转,璧城看着重寒,内心竟因他坚定的眼神多了一份笃定的踏实,璧城信任地点头。
“只能你独自来。”重寒给了他一个笃定的微笑,终于策马疾驰而去。
在这霜雪凝重雪影苍茫的夜色之中,无需光照便能清晰可辧的背影渐行渐去,隐没在前路迷茫的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