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高家堰分帮内。
周大牛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三魁站在他边上,已经骂了他好一阵了。
这种露脸的时候,他却在看着这么一个腌臜的瘸腿老头,怎能不让他气闷?
大队人马离开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一会了,忽然,三魁看见周大牛怪异地对他笑了笑。
三魁顿时火起,大骂,“你他娘的,还敢取笑我!”,跟着一脚就踹了过来。
但周大牛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眼里精光闪现,右手迅疾抓住了三魁的脚踝,一个抖手,三魁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周大牛接着上前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三魁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三魁在下脚之前实在应该调查一下,为什么周大牛瘸了一条腿,刘玉德还是会把他安排在高家堰养老。
周大牛把三魁拉到床上,盖上被子,走进了茶房...
树林里,汪连章的双眼一直盯着高家堰,时间在一分一分过去,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忽然,苏方欣喜道:“看,紫灯笼挂起了!”
汪连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开始吧!”
苏方几人立刻从树林后牵出了一辆马车,直奔大门而去
树林里,周大牛看着汪连章道,“你吩咐的,我已经做完了,希望你也言而有信。”
汪连章没有说话,深深地向他弯了弯腰,拱手致敬。
周大牛转过身去,一瘸一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很快,苏方赶着马车出来了,看到汪连章,点了点头。
汪连章往北边看了一眼,“六根,去码头了。我们先走一步,你办完立刻来追我们。”
“是。”六根点点头,疾驰而去。
几人翻身上马,押着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上邦码头。
泗淮帮和永安帮的对峙还在继续。
帮里没有信号传来,杜上林由是还可以耐着性子听着段凌云东拉西扯。
他原本希望从段凌云的嘴里探探瞎三一事,但段凌云一直云里雾里的,听不出哪句真哪句是假,大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段兄弟,我叫你一声七爷好不好,今天我永安年宴,忙得很,你非要把我拉到这来,我也来了!打你又不打,直他娘的陪你吹风!你们泗淮到底想怎么样啊?你七爷要是做不了主,那就换个能做主的人来嘛!”
段凌云还是满脸堆笑的,“杜大当家是大忙人,平常想见上杜大当家一面是难如登天,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就这么不耐烦跟小弟聊几句吗?”
“哼,你要还想打这片泊位的主意,我劝你省省吧,泊位向来跟着漕船走,有多少漕船就分多少泊位。承蒙上面关照,今年多分了我永安几条船,按例这片泊位就是归属我永安的,你们泗淮不服可以告我们嘛,漕运衙门,贵州司,悉听尊便!”
“杜大当家,这么说未免太小看我泗淮帮了,这几个泊位我泗淮帮还真没放在眼里。今天的事嘛,下面的人心眼小,没见识,怪我平常疏于训导。只是没想到永安的兄弟竟会这么看重区区这几个泊位,我在这给你杜大当家赔个不是了!”拱了拱手,嬉笑道。
“你…”,口舌上杜上林真不是段凌云的对手,心下顿时一股恶气翻腾,但终于还是按捺住了,冷笑道:“段七爷的这张嘴,果然名不虚传,我杜某不和你争这个口舌..这几个泊位是我永安的就是我永安的,谁想争也争不去。”
不远处的天空中升起了一盏蓝色的孔明灯,今天是小年夜,孔明灯到处都是,这一盏也丝毫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段凌云一撇,忽然笑道:“不争,不争,那几个泊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我们泗淮的,泗淮也不惦记!今天见杜大当家一面真是不容易,小弟就多说一句,江淮漕帮都是吃漕运一碗饭的,同气连枝,休戚相关,你们永安有饭吃,也不能把其他兄弟的饭碗砸了不是?希望杜大当家能给贵帮刘大当家带句话:适可而止!”
“今天七爷折腾杜某不清,就是为了让我带这么一句话?”
“如果杜大当家不愿带话,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的意思已经传到了,不算言之不预了哦。”
“哈哈,哪里,哪里,七爷的话我回头一定禀报。”
看来泗淮帮并不知道三爷的事,他的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
段凌云拱了拱手,“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泗淮帮也有错,改天我在醉月楼设宴,当面向杜大当家赔罪。对了,下个月初三,是我泗淮帮新任帮主继任大典,还希望杜大当家届时光临啊!哈哈。”
“好说好说。”
“那段某就告辞了。”说完一招手,顷刻间码头上泗淮帮的人走的干干净净。
见段凌云走远,杜上林怒骂,“他娘的,折腾了老子一晚上,原来就是想唬我啊,我看这个段凌云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众人哈哈大笑。
“回去,继续喝!”杜上林大笑。
杜上林的好心情注定是短暂的,因为不久,他就看到了高家堰洞开了的大门,留守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踢都踢不醒。
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立刻直奔偏院,偏院的大门大开着,哪里还有瞎三他们的身影!他的身形一个踉跄,人就倒了下去。
众人赶忙把他平放地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好一会,杜上林才幽幽醒来,“周老实呢...快去找..”
众人找遍了整个高家堰,也没有看见周大牛的身影,倒是找到了正躺在周老实床上的三魁。
杜上林见到三魁,爬起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我让你好好看着他!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着的吗?”
三魁都快哭了:“这个周老实,谁知道他还会功夫呢?”
“他砍人的时候,你他娘怕是还没出生呢...”杜上林又好气又好笑,“还愣着干嘛,全他娘的撒出去,连夜给我找,不找到这个周老实,呸,还老实,不找到这个周大牛,都别回来见我!”.
但周大牛好像彻底在淮安消失了,高家堰的人就差把淮安的土翻过来了,还是没有高大牛的一点踪影,更不要说三爷几人。
悦来饭庄,最初传出瞎三消息的是一个络腮大汉,但此人面很生,没有人认识他,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查无可查。
焦家饭店也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向老板打听过周大牛,周二牛也是老板闲聊时透漏出去的。只是此人也很面生,而且已经多天没来了。
线索一时全断了。
到此时,杜上林终于品出点什么来了。
怕什么什么就会来,杜上林两天以后收到了段凌云的信。信中要他转述刘玉德,永安在淮安的分帮立刻解散,交出淮安所有码头的泊位,永安的势力从此退出淮安,否则泗淮会公布一些对永安不利的消息。
他只好回总帮了,如此大事,是遮盖不住的,他也做好了受任何惩罚的准备了。
刘玉德听到消息后异常冷静,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刘玉德并没有对惩处他,让他立刻赶回淮安,安排四件事:
重新调查悦来酒楼和焦家酒馆,查核两个神秘人。
知会泗淮帮,年后初三他会亲自去河下参加泗淮新当家的继任大典。
密切监视泗淮帮,查核段凌云最近接触过的人。
派人前往淮北一带寻访周大牛。
杜上林告退后,刘玉德吼道:“来人!”
一个下人跑了过来。
“通知下去,所有在查那个黄毛的人,全部调回来,即日调往淮安公干。但酒楼,茶馆,妓院,码头这些地方还是要秘密安插眼线继续蹲守。再找些得力的人,摸一摸扬子津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过..”
“还有,下张请柬,今晚在扶摇大饭庄我要请卢絮中吃饭。”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