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颜是谁,我之前听五听说过。好像是颉国的将军,之前平了东明国余党叛乱的就是他。
不过似乎他之前是坚决也不肯从军的,为了这个还答应了一门婚事,但这婚事似乎结局并不太好,否则如今也不会老有人用光棍将军笑话他。
那个女人或许认识她,没准就是和他不欢而散的老婆也不一定,毕竟走了这么久对常欢颜有这么多执念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五听画了三天桃花,今天我去见他拿了在集市淘来的酒。席地而坐,到时刚好黄昏,我拿来酒放他面前,弓身的时候发现那画的桃花树边多了一个人影。
可惜只有轮廓,依稀的几笔但也见其风韵,可见,五听或真是个有名的画家。
“你站那树边。”
喝得正是尽兴哪里滩上这等扫兴。
“我?不是吧,你要给我画画?”
他的眼神一点也容不得我的放肆,实在可气得很,但谁让暂时我还得靠着他吃饭,所以忍忍便是。
“如此?行了嘛?”
看他喝着我买的好酒而我却要站在风吹的树边,郁闷实在,谁知眼前人却还迟迟不肯落笔,实在磨蹭不行。
桃花被风吹下,几片残余的花瓣就往我脸上拂来。
阿切——
浓郁的花香搔得我鼻子痒痒的,但却也不能胡乱走动,被拘束至此也是无奈。
“好了没啊,到底!”
我卖了个笑脸可眼前人还是没有动作,愈加凝重神情,转而向我步步走来。
“这个——”
他的手伸向我的头,将那根我花了一个上午自己做的木头簪子抽开,逼得头发刷地散开在风中凌乱。
面丝扰了我,配合原本就飘个不休的桃花,一切就是噩梦。
可眼下,五听却似乎换了一人,一手轻柔为我整理散乱的发。那刻他的眼神我实在熟悉,夹着思念和柔情,我知道他又把我看作那一个人了。
陶然——
我听他如此唤过。
小钱说那个女人又来伶馆,但却不是为了看戏。我怀疑这个疯癫的女人是不是也像五听一样把我当作了某个人,此刻竟然非要约我去她家不可。
虽说我不甚欢喜她,但谁让去一次就白白有个五十两白银拿,不去白不去,只是才进门那女人便又用奇怪的语气来待我了。
她说,可算把我逮着了。
我奇怪,难道她之前认识我还是说认识和我相似的那人。
困惑之际,不知是四个还是五个黑衣人便把我围了起来,要打还是如何,我尚且不知。
“当初你轻而易举顶替我的身份夺走我的一切,你死了那常欢颜却还是非你不可,如今我倒要看看,如今这样一个你若是出现他又会如何?”
女人在说些什么,我简直一头雾水,只知道情况危急,自己虽有身手可到底能不能从眼下脱身也是没底,倒不如先服软——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什么常欢颜,我压根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装!当初你事情败露之后被无影阁亲手处死,掉落深谷没有踪影,转眼三年过去,你倒是装作另一个人活得挺好!要是被每年苦寻你的常欢颜知道,你觉得他是该笑还是……”
“等等夫人,我想你是真认错人了,我叫桃叶,是我家先生的书童,我自小就跟他,一直就东走西走,别说认识什么将军了,就是朝廷的人都没瞧见过几个。”
她有了些怀疑但语气还是坚定,最后甚至强行要扒我的衣服。
还好只是露个肩,我也便由她了。
“怎么回事?你的桃花印呢?”
每次都如此,明明就没有的东西非要逼着去找,找不到自己还赌气。
“夫人,那没事我走了!”
那一刻还真有些害怕被她找到了什么,但还好那个女人的桃花印是在肩上而不是似我被烙在胸前。想想那个女人也是可恨,非但替代了别人的身份抢了别人老公而且还是另有所图,这样的人竟然还被留恋和寻找倒不如直接要了眼前这个又疯疯癫癫起来的女子。虽然偏激些但看样子倒也真爱那个常欢颜。
被她这么一折腾,回去找五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山谷里风有些凉,开得最盛的桃花树下已是一片粉色,我带着吃食盘坐着,许久却也不见五听身影。
如何,是喝醉在哪睡着了?
继续,继续……
夜渐渐深,第二天晨起也还是无人。
在村子里继续呆了三天,桃花花期已过,身下的粉红随风散去。
我收拾了物件终于明白要一个人生活。
五听或许是不会见面了,他给我取的名字我也实在不喜,想来,或许原本我的名字也该不太好听,否则如此多年我竟也未曾想起半分。
当初他说我不够美,取不了花名,如今走了便也由不得他的喜恶。
桃叶,桃花,人间姓名不过随口一呼何况我这般自诩无名之辈。
花落叶残,一酒一枯,亦陶亦然。
陶亦然,是也!
……
“事情很简单,再过两天,太后寿辰到时南府大摆宴席,宴席上你势必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常欢颜的不和,并且揭穿常、陈两家合谋欺骗黎民的真相。到时现场有人和你接应,此事罢,阁主答应你的事便能够……”
“我和常欢颜关系还未稳定,第一次活动如此,阁主当真觉得时机成熟吗?”
“你是在质疑阁主?”
陈璇兰收了话,敛了形容,只道一声,不敢。
眼前人离开只剩下空落的客房,女人静坐了许久,开窗看了眼外边依旧纷扰的街市。虽然出来时常欢颜没有多问,但以他的性子没准回来还是得被他一阵数落。她想着便出门去走到一处听人常提的点心铺子买了不少甜酥,等着回去堵常欢颜的嘴。
可当回去,常欢颜却是人不见影,买的甜酥眼看就得冷了去,她便是去了厨房叫伙夫帮着温了。
独自走出门去坐在梅花旁的石墩,抬头时天下起了雨,她闭眼去嗅感觉一阵冷冷的舒爽。
即使脚步轻巧可按她的敏锐还是一下辨认——
“常欢颜!”
她笑着朝那人走去,正要调侃却被冷冷一句膈应:
“我今天睡书房。”
这个少爷又是闹什么脾气。陈璇兰不晓得但多日相处也早习惯了常欢颜这忽冷忽热兜兜转转的个性便也不再奇怪,叫丫鬟托人把热和的点心端了给他去吃,自己反卧在床上。
想来自己进无影阁也快十年,将死未死之时得人相救若是回报那些年的任听差遣便也该足够。这是她在阁中办的最后一件差事了,本来还有不舍可那个人到底没有把心留在自己这,她也便当真无牵无挂了。
无影阁多种梅花,但她却很想看看桃花,宏枭骨的桃花听说最是烂漫,但凡去过便会不再有烦忧。阁中被喂的毒几天后任务结束便会被消,到时或许身子大不如前剩下的生命可能也不到十年,但若能死在桃花林里也算不错。
记得小的时候,哥哥是爱采桃花放她耳边的……
“公子,教主有令,两日后宴会安排行动。”
院子里抚琴的玄烨只听不言,随后人便退了。
常欢颜最近总是不时来访,无心听曲却也不肯离去。这次照常。
“常少爷!”
玄烨要奏曲却被打断。
“你说这天下之曲可真有同一之律?”
“万物皆可循一,道可,人可,这曲也自有其同一之律。”
“可为什么偏偏世间这个厌烦那个纠缠,无法平和安生,总生这些糟眼难解之事呢?”
座上人是真烦心,眉头蹙着白嫩的脸颊因着酒意晕了红。
“玄烨不是贤圣恐难回答少爷,但却只晓得,纵使尘间复杂人心却总是一般的。世道或许难无纷乱嘈杂,生尘世处人间或难如愿,但唯有心可以任由平和,直属你我。少爷,糟眼难解之事之所以糟眼难解更多是因为那是你心中所念啊!”
不念故不会伤。
不伤便可不痛。
不痛即能不恨。
不恨又可不念。
如若叛离,到时生死随你,我断不会再念,挥手天涯,谁又能立于心间牵我神魂?不信浓情不会淡却亦不会断然信天长地久白头的男女之欢。
我常欢颜,断得了……
“你回了?我刚才叫人端给你的,结果你不在,好了,现在热好了的也冷了!”
看着女人坐眼前还是一番之前假式,常欢颜不住怀疑,当前看似一派自在性子的人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一副面孔。
她靠近自己为了的,为了这个又甘愿做怎样的牺牲。
是否连……
他的手探出前去两指并起捏起她的下巴。
烛灯下那一双杏眼还真是美得叫人出神,本以为极像男人的面容端详着竟也是娇媚得惑人。
哼——
还真是煞费苦心寻来的人。
“常欢颜!你——”
“怎么?献殷勤与我,如今却连这丝亲近也不可?别忘了当初最先动手的是你!”
男人沉沉的气息贴在陈璇兰柔软的唇,醉的几分迷离的眼冷的让人瞧不清情绪。
“你醉了,常欢颜,你放开我!”
“是!”他扬起声来,抓住了女人欲抽身的那一只手,侵略地倾身将那一紧闭的唇撬开。温吞的气息里女人的气力被他的近乎消化。
他锢着她犹如囚禁一只折翼的飞鱼,明知她无法离去却还是紧紧握着。
“这个吻是还你的。”
他冷冷一笑贴着女人的耳轻啮——
“现在这个你记得,它代表你所触犯的。”
唇舌因着方才凌乱此刻麻木而苍白,男人却还没有停下疯狂,顺着她的唇绕着她的颈冰凉的指尖划开她的衣领。
不——
这不是原本的常欢颜!
她卯足力推开他,挥手而去的一掌在他颊边落下红印。
离去,离去。
若是就这么在雨里消失不再出现他的生命,那该多好。
至少不被揭穿那被背叛的真相。
至少……
也不那么痛!
“原来是不可。”
他笑着,对着外边风起乱起的草木,某刻悲某刻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