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师回家路上,常欢颜便发现了靠在墙边将脸一半照在月色下显得忧郁的陈璇兰。
她瞧他一眼又看了身旁乐师,一句话不说便朝前走了去。
像是不开心。
常欢颜看出但又觉得此事不可理喻并和自己无关便好好带着玄烨去了府上择了个好客房安住,转而才去了有陈璇兰的房间。
“你这是干什么?”
看见女人深夜在桌上摆上五坛酒,常欢颜吃惊之余有些愤怒。
“没长眼睛吗?”女人没好气地回答,手一提塞子一把就直接把酒往嘴里灌。
常欢颜已经跟自己说好无论这个女人做什么他都不去看不去听更不去管,可无奈躺在床上翻来倒去,耳朵里都是女人喝酒的咕噜声。
睁眼,女人又要打开一罐新的酒往嘴里塞。
“别喝了!”他将她酒拦下,女人却又去打开另一新的。
她打开他又来拦,直至没有了酒。
“给我!”女人有些醉了,脸通红着,向他伸手讨要。
“不给,要喝你自己到外边喝,我要喝酒……”
常欢颜将酒护在身后,如此说道之时,女人却已上前伸出手臂将他腰际环住。
某一刻,他的心脏似乎停了跳动,眼前只剩下了她。
“哈哈……酒!”
女人从他身后把酒尽数夺了去又在他发愣时带着酒壶一边喝一边走到外边院子里。
嘴里念叨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试问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啊?何年哈?”
醉得一塌糊涂。
常欢颜望着女人摇晃的背影,如此想着便又将门拉上。
吹了灯睡在床上又觉着不该便宜了陈璇兰于是又下床把门给拴得紧紧的。
可夜里到底不放心,毕竟还是开春,外边冷,若她染了风寒父母难免又要编说辞赖他,终是再一次下床将门锁开了又点了蜡烛。
睡梦里,似乎门被人推开,睁眼天却已有亮光,不过阴沉着,下着雨。
这时他才发现屋内依是只他一个。
这个疯子。
他骂着又披了衣服撑了伞走进院子去寻人。
院子里雨滴滴落着,梅花林边的石桌上陈璇兰侧着脸趴着已经睡着。
她睡得安静,一侧的脸还带着睡梦中沉浸的几分酣甜。雨从她的面颊划过,湿成一片的发遮蔽她的眼,将原有的锐气消去不少,此刻温婉许多。
常欢颜脱了外衣为她披上又将她横抱起来。
女人不是小巧玲珑,但抱起来却并不困难,他抱着低头看她的那刻也错觉感觉眼下人也可小鸟依人,但熟睡中的人一个侧身又立马把他的幻想浇灭。
重——
他轻溢一声又继续咬紧牙关把女人抱回了房。
几分纠缠竟不知何时睡去,待第二日前来打扫的丫鬟推门见到终于睡在同一床上的二位便兴奋地跑去和大厅的各位报告。
一片欢喜中,常书德消了气,就连常欢颜带乐师回府一事也懒得追究。
“你可算醒了。”
坐在一旁正拿手翻书的常欢颜见女子醒来调侃着。
“嗯。“陈璇兰声音有些哑,起身时全身似丢了气力,下了床一步步挪向放着水壶的桌边,为自己砌了杯热茶。
“对了,”常欢颜指了指书卷被折起的那页画像,“你原来喜欢这种的啊!”
回头看去,一身墨黑对梅嗅香,正是那《倏然以请》的梅花郎。
“你不不喜欢别人看你东西的吗?怎么......”女人声音低低的,没气力着说几句便咳出声来。
“没事吧!”常欢颜放下书立马赶上前去。
“一点风寒。”她说这话咳得更是厉害,走路也摇晃起来。
“还说没事,这么烫!”抚着女人额头,常欢颜没理由地焦急和对面前人的不当回事生气起来。
“我给你找医师。”
看着男人离去,陈璇兰抚着作疼的胸口,勉强着扶到后院一处无人的角落吐出憋在口中的一痰毒血。
对着落雨的天,她笑了笑——
“你可真狠!”
带来医师,常欢颜又守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陈璇兰不禁跟着紧张。
“天,这么长针?”
施针的医师还未动手,男人便叫着扭过脸去,似乎被扎的是他而非躺着的那个一言不发的人。
待医师离开,常欢颜又坐在床边将医嘱再次相告。女人闭眼不听,只要休息,他见没了意思便又自己离场去厨房看了正给她熬药的人。
“火都没了!”
“你扇得也太用力了,医师说了得均匀,你这火一下大一下小,药效没了怎么办?”
......
被唠叨的仆人脸上挂着难堪,但也不好多说,尽力克制着再次动手时,一旁人又开口要讲。
“少爷!要不您自己试试?”
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正当他埋头预备接受更严厉的责备时不料身旁人竟然真将扇子接了去,蹲下一边扇一边开药罐观察。
“天哪!少爷也太甜了吧!”
“是啊,是啊,竟然亲自为少奶奶熬药!”
旁边看着的说着的通通入了常欢颜的耳。
他一眼瞪去又起了身故意当作什么也没做过般把扇子交还了下人。
“真是,扇个火都要人教。”
说着他便背着手离开,待到无人时才突地自我怀疑——
“常欢颜,你刚才在干嘛?你干什么要给那女人熬药?”
“真是手欠!手欠!”
一边想又一边自我宽解——
“也是,那个人染风寒也是因为我,那天叫她出去的是我。”
“出于仁义我才这么做,毕竟谁让我这么有风度呢?”
得到答案,心情又再舒畅,回到房里又见闭着眼嘴唇发白脸色难看的陈璇兰才卸下的气又被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他将手又贴近了女人的额,发现才褪去的热又重新出现,脸上难免焦虑。
“哥!”
睡梦中的女人突地将他手握住。
“别走!哥,我不饿,别走,哥!”
也不知生的什么梦,女人的额角淌着冷汗,说话时像忍者极大的痛苦。
“啊——”
女人一声叫让常欢颜更是奇怪。
“热,热......”
床上的女人扒开自己的衣服,用力地抓挠着露出的泛红的肌肤,脸上是不尽的苦痛。
“陈璇兰!陈璇兰!”
常欢颜叫着她女人却是不醒。
慌乱中女人紧握着他的手。他感受到的是通身的冰寒。
“冷——”
女人蜷着,将被子搂得紧紧的,牙关上下打架,完全别于方才。
“这,怎么回事?”常欢颜心中打鼓,“这病况明显像是中了毒,而且,陈璇兰不是独女吗,哪里来的哥哥?”
心中的疑问还没结束一手便已被眼前人握得发痛。
若再这样下去,他怕要动手将她先打晕了先。
只是不知何处传来的笛音,听到,女人便又平和下来,慢慢安定。但握他的手却依是紧紧的。
许是变了个梦做,此刻脸上挂着轻笑身子也不住靠近了眼前人的。
“你——”常欢颜要骂可眼睛里住着她的笑,却又没了气。
女人不料病了才终像个女子,平日男子气概足得很不料脆弱起来,梦里笑起来......
他伸出手去有些不可理喻地抚了抚女人的眉头,待反应才觉着其间的奇特,连忙像甩滚烫的山芋般将手奋力抽出又急急跑了开。
去到外边笛音已经息了就像只是不小心传来的游丝叫人没有头绪。
“公子。”黑衣的执笛人回到梅花谢败的园林,面对眼前说着。
“她怎么样?”男人端坐着,雕刻得深邃的眼底没有涟漪浮动,看上去不过就是询问平日工作。
“回公子,病暂时控制了,但是若她再不服解药或许……”
这话终是叫一脸冷静点人也有了丝愁虑——
“她不吃难道你就没法子了吗?”男人语气带着问责,听者立刻低头认错不再多言。
沉默很快又袭来。
雨打在梅花枝上吧嗒吧落出声响,男人将撑着的伞放下又仰头盯着昏黑阴沉的天。
他的眼睛闭着睫毛在风里打颤。
“公子,若芙姑娘来了!”
来访的女人模样灵动,穿着虽简单但布料却都非俗物。见男人被推着出现,她嘴里轻溢一声又眨巴着眼睛面向眼前。
“公子好生俊朗。”女人说得直白叫眼前人嘴角带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说真的,之前我在山谷遇难得亏公子出现相救,不过那时候没顾上看,现在看了倒觉得那山谷之行也可算了趣事。”
墨黑的衣红润的唇雕得深邃的眼,不论看着还是梦着都是亲近却又自顾遥远。
陈璇兰醒来时雨已经停歇。
常欢颜从走廊走来,对着她脚步急了些像担心她要原地跌倒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当前人给自己不断叠起的被褥,陈璇兰又好笑又好气。
“你是怕我冷还是觉得我身子板够硬非得拿这来试探?”
看她又有了精力跟自己斗嘴,常欢颜心里还挺乐呵,不过脸上自不会表现,回怼了几句便又暗吩咐人将多余的被褥收回。
当天夜里,许久不下床吃饭的陈璇兰终于参加了晚宴,和常欢颜坐在一起虽说也无更多交流但在常家人眼里显然多了几分恩爱。
“璇兰,这次你生病欢颜可是每天都吃不好饭呢!”
常母最先开口,紧接着常乐峤也补充。
常父倒不说可脸上挂着笑也跟说了无差。
吃着饭低着头明明被夸赞可常欢颜却觉着比挨骂还要煎熬。
这个女人会怎么想?觉着自己可笑还是认为我关心她太多了?不行,万一她觉得我喜欢了她心里笑话怎么办?
……
……
思绪之中,一旁人只是轻声一句真诚:
“谢谢。”
侧过身,女人在屋檐下笑得平和,一时间屋内的灯火隐隐落在面颊,她转身对他,英气的脸浮出俏皮的可爱。
“怎么了?”
她问他。
他问他。
但当夜里云散月一轮闪现,他们又齐齐将视线转移。
放晴的夜空两人并肩,无言着,就这么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