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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公子

常书德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花满苑的人来府上取钱,待问了情况便急冲冲往常欢颜房里赶去。

彼时常欢颜还在做梦,陈璇兰因为跟他折腾了半宿也才睡醒。

哪知睡眼朦胧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推门大吃一惊常父。

陈璇兰神色大变赶忙就要解释和常欢颜分开睡的事,哪知眼前人却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挥了鞭子往正睡得酣甜的常欢颜背上甩去。

也不顾边上人解释便把全部责任都推在自家儿子身上,说是逛窑子伤风败俗后又自补了常欢颜欺负陈璇兰的一段。

不过倒也稀奇,一向人说一句恨不得回嘴十句的常欢颜这次竟然不为自己辩解还一声不吭地挨了棍子夜里没吃饭就在祠堂跪着反思。

这叫陈璇兰感到好奇。

不过她倒完全不心疼,夜里吃了饭就要回房,不料这一行动竟被桌上三人理解为因为常欢颜的事没了胃口。常母数落常书德鲁莽,哥哥常乐峤又担任调解员的角色把她约出来一番婚姻长短,最后被逼无奈,陈璇兰提着被人准备好的饭菜踏进了祠堂。

“你来干什么?”

跪着的常欢颜不去看她,一脸的倔。

“你以为我想?都是你家里人,怕你不吃饿,才想办法要我给你送菜,估计还想促进我们感情。”

陈璇兰看得明白,将菜一盘盘放好又坐在常欢颜的一侧垫子,取了事先预备的好酒和袖里放的画册,饶有兴致边看边喝。

“把菜拿走!”

陈璇兰不理,继续看书。

“喂我说把菜拿走!”

常欢颜急了,声音大了些,叫眼前人不得不放下书盯着他看。

“三点,第一,这菜不是我要拿给你的,你吃不吃随便;二,我不是丫鬟,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该去收的;三,”她低头指了指自己手头的书,“我在看书,请小声点,谢谢。”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在这么理直气壮跟自己对着干的,他气不过又没好气道:

“你留这儿又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不过这话他说的不对,因为方才陈璇兰只是低头看画册压根没有看过自己,又何来看笑话一说?

但眼前人却并不拒绝,傾了身直对着他双眼,脸上流泛着笑——

“是,看倔少爷怎么有骨气,面对这鸡腿、黄鱼、肉片、甜酒,而一点不动心的。”她故意慢慢地说还拿着筷一盘一盘地尝,时而咀嚼出声时而刻意感慨,总之吃得津津有味,实在叫饿了快一天的人受尽折磨。

“对了,我还得感谢你呢,刚才桌上我都不能尽情地吃,现在……诶你不不吃的吗?”

常欢颜忙连拿起筷夹菜混着米饭大口吃着,不似平日斯文颇有狼吞虎咽之感。

他瞧她一眼又理直气壮端起架子,表示着毫不客气的理所当然。

陈璇兰觉着好笑,虽然并不饿,也为了配合之前的话假模假样和常欢颜抢了几筷子。

最后两人同饮,喝着酒气氛也渐渐融洽。

“昨天晚上我喝醉没做什么事吧?”

记起昨夜,常欢颜有些心虚。

陈璇兰在脑海又欣赏了男人酒醉的风采随后笑着摇了摇头,道:

“吐得满地都是还疯言疯语唱歌跳舞,算吗?”

一听便是瞎话,常欢颜气嘟嘟地回着:

“我就知道你嘴里没好话,我酒品一向很好,从来醉了就睡,你编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

陈璇兰想问,既然不信那还问什么,但看面前人红着脸眼神故意躲闪着偏改了口——

“是,你没做什么,躺了就睡了!”

听到回答,常欢颜才算放下心来,其实他喝醉后的事压根不记得,醒来后也总有陌生的影像往脑海里塞,如今陈璇兰既然说没做什么那他也就一定没做什么。

就算谎话,只要心照不宣都信了便也可以是真的了!

第二日为了弥补两人恩爱的公开形象,常父便安排了陈璇兰和常欢颜两人一起参加晚间的花缘节,还找了画师。

夜间船舫,两人并肩坐着对着人影绰绰的对岸几乎同时叹气。这个借着花名公开男女交友的节日对于已婚的两位确实不甚友好。画师对着两人细心描摹誓要从中发现一丝恩爱的情形,但无奈主角不配合,全程冷淡没有任何互动。

“少爷、少夫人,可以当我不在,你们想做什么都行!”

常欢颜看他一眼,心想,我就是当你不在才这样,但又担心老爸事后不满意又整幺蛾子便扭脸和陈璇兰对视一眼,随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配合一点。”

陈璇兰心领神会也将手往他腰际放去,还调戏似的故意搔了搔痒惹得常欢颜神色微变——

“你干什么?”

常欢颜瞪眼过去,眼前人却又已将腾空的一手安在他的脸庞,不住靠近。

从画师的角度,两位显然已经亲热够了,作起画来也一脸笑意,没多久便完成了。

被陈璇兰抚着脸,又被她的目光深深盯着,两人距离不过一寸,唇与唇之间只差分毫便可相碰,感受她温热的气息,常欢颜有些按耐不住地脸红心跳。

但面前人眉眼却是如此冷静,似乎他只是一尊雕像。而当画师作完画,两人任务就要完成可以分开的时刻,陈璇兰却出乎意外的向前倾去含住了他一半的唇。

那是种什么感觉?

脑袋发懵,甚至有些发麻和不真实。但女人确实吻着他,唇就算柔软也抵挡不住碰触片刻有的酸麻。

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他睁开眼看见女人闭眼时垂下的长睫,有片刻呆愣,直至女人将他推开,起身跟他说“别当真”的时候,那股之前的反感才又跃然。

这是什么人?竟然主动亲他又说自己根本不在意,拿了东西便神色匆匆往岸上赶,就好像要见谁一样?

真是!

他愈想愈气,握紧了拳头往桌上捶去也气哄哄地往岸上走去。

花缘节,保险起见,他还是戴了事先准备的面具,一个绘着梅花图的。

“公子呢?”

桥头,陈璇兰对着黑衣的男人问道。

“公子要我告诉你,继续留在常府,另外,说,”男人的脸上有些许疑虑,但还是说出了口,“看见你和常欢颜如此亲近,他很欣慰!”

“欣慰?”女人嘴角一丝冷笑,又道,“那麻烦告诉公子一声,若公子执意不见无名,那无名就会将冒充陈璇兰之事拖出。”

女子目光一线冷峻,看着为难男子,继续说着:

“七日后我会在这里等他,要来或要杀,随他!”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决绝得犹如她道这话的语气。

男子叹气,转身走进黑夜里,对一人恭敬一躬,正要开口却已被一旁拦下。

“走吧。”

他被劝下,紧接着其他人也都散去,夜幕里只剩轮椅上一人对着桥旁愈走愈远的背影张望。

“公子吃桃花酥吗?”

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常欢颜戴着面具一路逛一路在各种小吃摊前停步。

他爱吃甜,面对花酥更是巴不得一口也不停。吃得开心自然也少了烦忧,甚至再见到直朝自己走来的陈璇兰也并不生气。

但眼前人却似没见到他般,愣生生绕着他走了去。

这叫他有些失落,但更生气的是在另一头竟然有个面具男子被一大群女子围着。

呐喊甚至公开的求爱。

“公子姓什么?”

“喜欢什么花?”

“公子可否把面具摘下?”

“公子如此腼腆作甚?”

“公子......”

“公子......”

看着被一大帮胭脂味缠绕的白衣男子,常欢颜气哄哄地推开了两侧人伸手便将男子的手拉住,然后奋力抽离人群往外奔去。

直到没有人再追。

“感谢公子搭救。”

白衣人倾身道谢,背上的琴莫名熟悉,常欢颜仔细辨认,对着那一面具上绘着的一枝桃花,兴奋道:

“你是乐师!”

乐师点了点头但还是诧异,因为他并不晓得眼前戴面具的是何等人。

“我是常欢颜。”

说着,面前人便将面具摘下,漂亮的眉眼弯出少爷明媚,衬着月色美得出众。

“常公子,有礼。”

见他又拜,常欢颜有些恼。

“你这样拘礼,我倒觉得扫兴。”

男子笑着,虽隔着面具却也给人沁脾的清爽。

“如此,但今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玄烨还不知道会被那些女子围到何时方能脱身。”

“那群女人都是这样,”常欢颜说着便转身对向河的另一岸,垂柳依依,风轻拂面,“遇见自认为好看的人便没有一丝矜持,亏她们还自称大家闺秀。”

他说着脸上是难掩的不屑。

“或许,但也有女子身有豪气,并不与此为伍的,比如,少夫人。”

玄烨不说还好,一说,常欢颜便记忆起船上那不清不白的吻了。

他想,若陈璇兰真在这儿或许比所有女的都可怕,但却也只是笑笑,便换了话题。

“对了,我之前也去乐坊怎么也不见你弹琴了?”

他话说完,眼前人一滞,显然有所隐情。

“怎么?有什么事吗?”

常欢颜一声关切,眉头蹙起又站立起来。

扑哧——

玄烨笑出声来。

“常公子这模样倒跟我的一位朋友几分相像。”

也不知哪位有如此荣幸跟自己相像。

常欢颜心里暗想但也还是继续追问。

连逼之下,男子才吐出实情。

原来乐坊中人觉着玄烨一个外来者夺了自己饭碗所以故意挑嘴,逼着他只得另谋高就,不过那乐坊影响甚广,南府乐坊对他都是一拒概之,无奈之下,他只得寻计去别处发展。

听闻好不容易自己喜欢的乐师被小人陷害落难,常欢颜心中几个不平,便自拍胸脯道:

“你就呆在我家,我母亲通晓音律,她一定喜欢你,那段时间,我一定帮你在南府寻个好地方落脚。”

玄烨一笑,就要推辞却已被身前人抢先。

“我这不是施舍。你是乐师,弹得好琴,是我欣赏的人,我常欢颜对自己欣赏的人就是这样。若推辞,倒是你看不起我!”

男人不再推辞,轻笑着和常欢颜一白一黑踏着月色就并肩朝常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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