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这件事,我也不是头一回。之前五听说这是我身体某种蛊毒留下的后遗症,不过频率不算太多也没有实质性损伤偶尔还可以博取同情,我对此没有太大怨言。
但似今天这样没有预兆恰恰好好晕对了时机,则是可以拿酒庆贺的。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睡,晕倒的间隙我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梦里我成了个穿着粉红裙笑得可爱的五六岁女童,有一个后院种着桃花的屋子。该是春天,我就蹲在桃树一侧的石墩上傻傻地对着花张望。
有个比我高一个头轮廓生得极具辨识度,五官未张开完全却依稀透出英气的男童向我走来,他的手里拿着剑柔柔地抚着我的头,冲我笑着。
尽管陌生,可那一刻我却觉得无比幸福,就好像我一直渴望一直追寻又似曾经拥有。
带着说不出的感觉我从装饰雅致的屋子醒来,睁眼的第一刻见到是桃林那张似娇似媚又透着几分英气的脸。
他见我嘴角以可见弧度迅速咧开,因为笑得好看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回神发现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我不好不理只回着“不会”,一面便把手从他手中抽开,对着他脸上闪过的呆滞实在感到莫名。
还好救星及时赶到。玄烨应该认识他,因为看见他时表现不同于普通来客的熟络但又和对秦晨不一样,至少还是有所距离。
“亦然,这位是常将军常欢颜。“
听着介绍我本能行礼但又很快回神——
常欢颜?
这位就是那疯女人要死要活要找的常欢颜?
想着我便耐不住将头仰了几度预备细细赏阅一番不料才抬头便对上男子迎面投射的目光。
视线相接,对面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浓情,那种眼神我只在戏文里听过——
一双桃花眼注了春水望着像要把那眼中的人融化了吞噬。
可惜,我却未感到任何触动,除了满身竖了汗毛,百般不适。
玄烨应该知道内情,说了没多久便让我离开,自己和常欢颜留着谈话。没事干的我夜里取了好酒爬到了开阔的一处僻静屋顶,侧身躺着就想起之前那个梦来。
那还是三年来第一次和我过去相关的梦。
我想。
抬头月明星稀,明天该是好天!
……
十一年前,他第一次见她是在人贩子手里。她发高烧唇色极白和一众女子捆绑在一起,像是奄奄一息的小兔,赤着脚倔强地冒着雨一步步在队伍里走着。
她经过他,不经意的那个眼神让他不由自主触动了。
那种求生的渴望像是带刺的荆棘花,偏偏在他的心里滋长出一片纯白。
那是他第一个主动买下的奴隶,也是第一个闯入他心中的人。
尽管,他从未如此承认。
……
“公子,郡主来了!”
无念来提醒的时候无影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那棵栽种的桃花树,一身墨黑和世界安静地融合。
女子出现时,男人已经坐回了一旁安放的轮椅,脸上带着笑儒雅地低头行礼。
“你不会嫌我天天来,烦吧!”
水灵的眼神比口中的话还要活络,天生得带着几分讨喜。
“怎会?郡主能来瞧我是无影的幸运。”
女子听着乐得眯了眯眼,害羞得低了低头,又很兴奋地说着另一个话题。
一个接一个,终于轮到白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沉泥堂”事件!
“我原以为这世间情爱都死绝了,结果没想到我表哥表嫂的爱情比戏文里还要浪漫几分。”
“表嫂之前我们在船上见过,她真是我遇到最有意思的女子了,又会武功而且还会跳舞重点讲话风趣,就那种江湖恣意任我游……对了,我表哥,常欢颜,也不知道有没有印象,他脾气不算鼎好,但长得真是挑不出毛病,不过在我眼里他还是比你差一点点……”
少女不经意的告白让两颊一阵滚烫,又说了几句有无便扭头离开。
待女子背影远去,身后人的笑一瞬收回,冷着语气对向一边人道:
“是谁让她去沉泥堂的?“
无念没有出声,因着从昨日到今日这个消息一直被压着,此刻他也不过第一次听闻。
但回应却顺着男人的话从一侧廊道传来,入眼是一身更深的黑,男子手执折扇,脚步轻盈,左脸被半片黑色面具遮着,露出的五官还保有几分未泯的童稚。
“我!”
“怎么,你是心疼了还是……”
轮椅上的人变了脸色,恭敬着,口中说着没有,但面具男人却是嘴角轻笑,将折扇收着用上一角挑了挑男人白皙的下颚,啧啧叹着:
“不心疼那倒也怪!毕竟那是你养的第一把刀!只可惜现在还得麻烦你亲手解决一下。”
男人语气很淡就好像只是问候早午安但却似针麻般扎入眼前人心。
“阁主,虽说这次任务脱离预期,但是毕竟常家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混入,若等以后时成熟……”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男人扬声,手头的扇便透着尖锐直对眼前白皙的一片。
“不敢。”
他,低着头,默言。
“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如果你因为路边捡的一条野狗汪汪几声就不听我的话了,你知道的,我啊,会生气的!”
说着,他抽走了折扇一手轻轻在男子面容轻拍,一双带笑眼着实几分无邪天真。
直至离去,轮椅上的人依是不动不言似块磐石。
……
“怎么?以前你不是很爱说话吗?干什么现在装起了哑巴?”
常欢颜似笑非笑的一双眼对着身前,分明跟平日无样却又哪里都透着不同。
“我没有要解释的。”
女人淡淡一句,显然让面前的人失望。他蹙了蹙眉,脸上浮出一丝笑: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明知道你身份还把你留着?”
眼前人似乎早已猜到,表情比最开始还无波澜,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暗暗的一丝嘲讽:
“你当我是枚棋子,但你或许会失望。”
江湖中不乏守口如瓶的杀手和间谍但常欢颜还是直觉地感到眼前这个人的例外。她似乎不怕死对于所听从的人也不甚在乎,可却几乎没有任何松口的机会,那看上去更像一种本能而非为外物可以左右。
常欢颜沉默了会儿,才迟迟开口:
“你以为你很懂我,但你会失望。”
两人的谜语很快被前来告知晚饭的丫鬟打扰,在一派祥和安宁里,陈璇兰依旧和常欢颜并坐。
从外来看,两人似乎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成功说开正式成为夫妻,但谁也不会想到这所谓的平静下究竟藏着多大的暗涌。
大到足以让一切颠覆。
“璇兰,你嫁进门也快一个月,之前因为你的父母外出有事让你一直没时间回门,现在事情也多是结束了,你俩也可以回去看看。”
之前陈璇兰公开两者关系,常家也是轰动得不行,可也幸好这事被舆论引向了另一块。本来还担心两人关系不够亲密但因那件事,常父常母也总算安了心不害怕突然某天这俩孩子拍屁股走了。
外加上,太后生辰出了乱子南府这边也不会太平,与其让俩孩子跟着操心还不如送了出去顺带再多培养培养感情。
可常欢颜却不这样以为。
沉泥堂之所以被陈璇兰当做澄清的地点就是因为它连着南府最大的舆论区。他的把戏可以骗过百姓骗过家人但却不一定能瞒得了打假无数的辞轩阁。
若是呆在南府辞轩阁的暗探没准还因为太后一事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去了江湖多聚集的青坊,那么也意味着在没找到更好方法前他必须一直演下去。
看着面前开着柜子拿来被褥的陈璇兰他从床上坐起,几步并起硬生生把被褥重塞回了柜子。
要演至少现在就得开始。
他不顾眼前人的眼神就把她锁得紧紧的,贴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
“现在,第一个任务————
做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