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的风穿过树林,向着遥远的北方呼啸而去。
平安府的大帐在大营的东南角,离中心的皇帐有些距离,巡逻的兵士也没有那么森严。
“怎就会发生意外了,张祭酒这一世英明,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叫人好不可惜。”敬昌在太学念书虽不甚上心,懒散随性也被张湾训了多次。每每挨罚打板子或者被罚抄书的时候,其实暗地里巴不得这老叟早点死。可真当这老叟死的时候心下也大为可惜。
“长安城怕是要不太平了。”忽听北珵冒出如此一句,敬昌免不了要细细追问。北珵便将先前所见,赵武如何如何步步退让,如何如何一式一式细细讲了。
一讲一听,二人皆是唏嘘不已。
冷血与无情,其实也是他们这种人的必修课了,只是他们还没习惯而已。想到这儿,北珵也不知道这质子身份对自己来说,是弊是利。毕竟年少为质,在这异国他乡里,关于他们的争斗不多,能卷进他们的争斗也不多。更多时候,他们只需要充当一个见证者,如是而已。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林昭南怎么能睡得着。出了昭煜的帐,心中烦闷,四下闲走,只当散心。初墨知她心下郁结,也不多加言语。
今夜的月色并不好,或者说是有些黑云相布,遮住了月光。
“郡主,前面有人!”初墨小声惊呼道。昭南听言急速便把半个身子闪了回来。此刻也才意识到她已闲走至城墙边了。
靠了墙边。仔细张望。天色有些暗,有四个人站在树后面,两边的光亮都被墙和树挡的死死的。看不清楚脸。隔的也有些远,说些什么也听不太清。
远处巡逻的兵士将近,树下的人四下便散了。散去的方向不同,身手不俗,只一下,便隐在大帐建筑之中,消失在林昭南的视线之内。
无人可追,无处可追。四下里又寻了寻,毫无踪影。
“郡主,算了吧。出来许久了,侯爷要是问起来,怕是瞒不住的。”初墨已是因为昭南偷偷跑出来挨了多次骂了。白日里已经连累初墨挨了顿骂的。心下也是过意不去,暂且放下此事,依言转身离去。
平安府的帐子里此刻有些杂乱。里帐里,“公子,不把这个人交出去吗?”元风立在一旁。眼前的那位公子正小心地查看床上那人的伤势。不说话,自是默认了。
“公子,围猎圈地,他如此伤痕,行迹如此可疑。”元风有些急。
“监牢大狱,鼠蝇虫蛇,不得救治,非死即残。去,拿药箱来。”
其实眼前的人伤的不算重,只一刀皮外伤,只不过失血过多,晕倒在帐边。放在平日里,敬昌不会救。今天没能救到张湾,他心下有些愧疚。
元风没动,时中抬了头,看着元风,舒朗一笑,又回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哎呀呀,你就当公子我想找个人练练医术,试试手好了。”
元风不情不愿。
“放心吧,明天人一醒,就会送去京卫营的。”敬昌宽慰他道。
“这人,怕是送不去京卫营了。”北珵今夜要么不言语,但凡一言语,总会吓敬昌一个激灵。
敬昌停下手中动作,起身问道“这是何意?”
北珵抬起手,他中指处挂着一块牙牌,上面只有一个“礼”字。“礼官负责夜宴布置,而按制,夜宴是不应该放有兵器架的”
敬昌心下一惊,细思极恐。只觉得双腿发软,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若北珵先前所说赵武之事是真,那么这人必是他们派人前来灭口的。
他从未想卷入这北周的斗争中去。没想到千百年难得多管闲事,好不容易多救一人,便是烫手山芋。
交不得也杀不得,交给京卫营,坏了燕王之事,这人攀扯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燕王自会视平安府为眼中钉。此刻若是一剑杀了,他也下不去手,医者仁心,尸体又该如何处置?必是会被人发现的,也必是要深查此人身份的。交给燕王或者赵武,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他们的谋划他二人早已知晓。皆非良策。
“这该如何是好?”
北珵尚未答话,便见雪青进得帐来,在北珵耳边覆语几句。北珵听罢,略微思索一番:“雪青,你把北宁郡主拦下就说平安府有事请她一叙,切莫让人看见。”
“是。”雪青沉言而去
“北宁郡主?你的意思是。”敬昌有些明白了。
北珵颔首,若能成功,此事对于他们或有转机。
林昭南回帐途中被雪青拦住时,心下只道奇怪。
只不过到了之后,只是闲谈尔尔,双方都在试探。她突然觉得有些寡趣,这种相互试探她也向来最为厌恶。说了一句告辞,便想转身离去。
“唉唉唉,小郡主,你别走啊,好歹我们今日也是护了你的。”敬昌见他要走,他们的正事还没说,怎么能让她走呢。顿时有些急了,一抬手便拦住了去路。
提起今日乔装与赵礼之事,昭南也是感激他们的。弯身作了个揖:“原来二位找我来,便是来邀恩的吗?那么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说完,意欲又走。
“郡主春猎之后,也是要留在平安府的。既是要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何必如此脸色呢。”北珵语调沉稳,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不错,她即留在长安,而林家在此无一砖一瓦,平安府向来都是外来显赫的住处。要一直这么试探来试探去,她也觉得麻烦。倒不如现在把话说开了,以后在平安府里各过各的,也能少些招惹。
“如今虽是平和,难保日后烽烟渐起。林家将门世家,你们现在结交我,或有所求。也难保哪一日势如水火,既然如此,又何招惹。”话已至此,说的也够明白了。
“郡主见了此人,不妨再行定夺。”北珵起了身,向里帐走去。
他们说的如此神秘,转身离去不得答案,林昭南似乎又有些心有不甘。以至初墨虽一再提醒自己少生事端,尽早离开。但她还是跟着去了,到底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