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宴开始时,人们瞧见这女子坐在致远侯旁,才意识到这女子身份。
赵礼此刻也是辨出了这北宁郡主便是那小侍卫,原先以为真是个小侍卫。致远侯在北地和自家父亲过不去,这北宁郡主坏了自己的好事,又愈发的咽不下这口气。侧过一旁去,与自家弟弟言语了几句。赵武听罢只是一笑:“兄长放心,林家千里迢迢,既然来了,也没打算让他们轻易回去。”“那你作何打算?”听得此话,赵礼追问。“兄长只顾看戏就是。”赵武饮尽一杯酒。
珍品佳肴一样样的被端上了桌,芳华绝代的舞姬伴着丝鸣乐竹起舞助兴。
酒过三巡,一白发老者缓缓起身,皇帝见得此人站起,不由眉眼微皱,心下也知他又要说那烦心事。果不其然,“陛下,宁王为陛下子,燕王为陛下弟。古来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之通义。宁王将返…”
燕王身着紫袍白裘,紧邻皇帝而坐。闻得此言,嘴角微勾。向着不远处的递了眼色。
“大祭酒稍歇,这春猎夜宴不宜论朝事。陛下,臣久闻北宁郡主是将门虎女,自小习武,舞的一手好剑。不过臣虽有耳闻,可惜福缘浅薄,也不曾见过,今日借这春猎晚宴,斗胆想让郡主让我等开开眼。”说话的是辅国大将军的次子,赵礼的弟弟赵武。
林昭南听见这话,还没等皇帝发话,便想起身。年少轻狂,未免也有些爱出风头。这种朝事纷争,她向来不感兴趣。更何况此刻人家已经点名道姓,逼上门来了。
“南儿。”林昭煜扭过头来唤了一声。林昭南听见这声唤,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自是明白哥哥是想让自己明哲保身,以后好在这长安城里少些争斗。
“你说宁王是皇后的养子,也算是赵礼赵武的表哥。不过这赵家怎的总和燕王一个鼻孔出气。”敬昌侧过头来小声和北珵嘟囔了一句。
“赵小将军未及老朽话毕便出言打断这又是何道理?”白发老者有些恼,“人臣事君,勿期可犯,陛下早立安政,实乃上上策啊…”
“赵卿所言甚是,朕也许久未见北宁郡主了。至于张卿还是速速落座。今日之事,容后再议。”他是当世大儒,皇帝有时虽觉他有些聒噪,却也不能多言多语,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昭煜见得陛下点头,也不能再说什么。林昭南起身做了个长揖,从摆放的器架那边拿了两柄剑,拿了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两柄直刀。
众人屏声静气,北珵和敬昌也不例外,都想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恩封郡主今天会用什么结局收场。
庭下的空旷地原先是供舞姬起舞助兴的,此刻却也成了北宁郡主的舞场了。
手持双柄,两把直刀前后手,在摇曳的火光下映照的银光闪闪。步伐稳健,向后退着,同时前手手腕轻挑,直刀前锋轻轻打着转。
龙形虎步,游龙戏凤。
行剑动作连绵不断,长虹游龙,首尾相继。
忽又换了招式,手一转,前手朝前的直刀,此刻已经紧贴着衣袖。步子也停住了。手再一转,前刀横劈出来,又停了一停,接着倚着前脚,身形一转,两把直刀便随着转身,扫了一遍周遭。后步也顺着成了前步。身形再一转,两把直刀从头顶挥过,又交叉向前。
步伐轻盈,潇洒英武。
站剑迅速敏捷,姿态沉稳而又利爽。
这一套套招式行云流水,惹得众人赞叹不已。
“舞剑柔美,终究只能算是花拳绣腿,郡主的本事,倒让赵武讨教讨教。”
一切至此皆在掌握之中。
昭南见赵武劈剑而来。又觉着这赵家多次针对她,心中也是不快。
晚风不断,大营中虽聚集了好些人,但却静的极其。唯留场中的刀剑相碰的声音。
赵武一剑而来,直直迎来,剑锋凛冽。昭南眼疾手快,单手撑地,飞身而起,一脚便踢在了赵武的腿上。赵武没站稳,打了个踉跄。继而又稳住,反手将剑挥将出去。此刻昭南还未完全起身,只得用直刀去挡。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不分上下。
“邦邦邦”,忽的赵武连劈而来,男子力气向来要比女子要大,挡下第一剑,手有些震的发酸。他来势汹汹,此刻也来不及施展其它招式,两柄直刀举上前去,连挡数下。
“嘣”-剑断,再接着一声“咚”-人倒。
众人都惊呆了。“快传太医,传太医!”北珵最先反应了过来。
场中,昭南的直刀缺了一截。场外,祭酒身倒。
众人被北珵那一声拉回了现实。皇帝颤颤抖抖地走至那白发老翁旁边:“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
太医还没到。敬昌懂些医术,质子身份掺和这异国之事,百弊而无一利。医者仁心,他挤进人群小心试脉,脉象渐薄。他虽熟读医术,但从来至多治的只是头疼之类的小疾。
与敬昌不同,北珵站在人群的外围,刚刚那一幕他尽收眼底,心下存着不少疑虑。
等到太医赶到时,祭酒气息已无。见得太医摇头,昭煜也未曾想到会发生如此之事,比起其它,心下只担心自己的宝贝妹妹。他站在昭南身旁,只小声的说:“没事的,哥哥在呢。”
夜愈深,仲月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风胡乱地拍在脸上。
祭酒流的血还未止住,殷殷的血被白色羊皮制成的地披映衬着,额外显眼。
昭煜说的什么,昭南没有听清。她眼神有些涣散,血刺的自己眼睛有些疼。
她从小被父亲兄长保护的很好,虽说是将门世家,熟读兵书,也舞的两柄好直刀。从未见过这么多血,从未杀过人,她也不过是刚过及筓之年的女子。
她与老翁素不相识。老翁之前寥寥几语,她心下也存些敬佩。赵武最后几式有些怪异,可这刀是自己的刀,那么人也算是自己杀的吧?
昭南捕捉到赵武脸上一抹冷冷的笑意。
这争斗从此刻便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