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杨向楠疑惑地看着迟羡泽,“为什么不能送医院?你没看到她刚刚那么疼吗?”
“我......也许她的痛苦并不是因为生理上的,额,某些病症。”迟羡泽看着满脸不解的杨向楠,有些无力,他咬了咬牙:“医院可能没有办法去......算了。”
他看着路边的公交站台,这个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也鲜少有车开过。
“你来。”他拉着杨向楠走过去坐下,示意他把人放下来让她靠在他旁边坐着,然后在杨向楠的注视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要做什么?”
“我......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疼。”
迟羡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她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终于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上了她露在袖子外的胳膊。
杜思卓整个人瞬间小幅度的痉挛了起来,只一下迟羡泽就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手,那瞬间的灼痛感甚至都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
杨向楠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揽着仍然没有清醒的杜思卓出了迟羡泽的可接触范围,一脸质疑地看着迟羡泽。
他又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迟羡泽刚刚的意思,怪不得一路上哪怕他抱着个人都快跑断气了也没听到他说要接手,只是一路紧跟。
好在这一次的疼痛来得远没有之前那样猛烈,几乎只是一秒就褪去了。
迟羡泽看着杜思卓,其实他也很茫然,就像有人把你找了许久许久的礼物放到你面前,然后你发现自己妄图打开它的时候,它就会在你面前一点点地被损毁。
这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我不会再碰她的。”迟羡泽没有去看杨向楠严重的不信任,“起码在我找到原因之前,我不会。”
“......”
杨向楠难得的沉默了,“那我们去哪里?她什么时候会醒呢?总不能让她小姨看到她这个样子吧。”
“我......我家有人。”迟羡泽有些懊恼,“你家有人吗?”
“我家?我家应该没人吧。我爸妈出差了今天好像还没回来。”
“那去你家。”
“那走吧。”杨向楠重新把人抱起,“走啊!还愣着干嘛?”
迟羡泽皱紧了眉头,到底还是跟上去了,“你们很熟吗?你还认识她小姨?你们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
“?”杨向楠有点懵,纳闷地看了眼跟在自己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迟羡泽,“关你屁事?你有毛病?我们很熟吗?我们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问个锤锤。”
“......”
杨向楠咧了咧嘴,不知道哪炸了,他突然就开始生闷气。
“诶!你干嘛不说话啊?”
“……”
“你反驳我一下啊。”
“……”
“你别这样我都快别扭死了。”
……
“我在哪?”
“我在哪…在哪…在哪…哪……”
太黑了,四周沉得像墨水一样,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杜思卓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她晃了晃头,整个人都是晕的。
除了一遍遍飘荡在黑暗里的回响,她再听不到其它声音。
她试探着划开步子,尽可能地往外走,四周都是黑暗的,没有方向,也走不到尽头。
“思卓……”
微不可闻的呼喊从黑暗中遥远的某处传到她的耳道,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思卓。”
更清晰了,她抬起头,那是宋安然的声音!一定是!
“思卓。”
更近了,近到她在听到的刹那,就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漆黑一片,一丝光也没有。
“思卓。”
右边。更近的地方,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思…卓。”
一阵鸡皮疙瘩爬上她的脊背,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感受到凉意像柳树仰躺在风中的藤蔓一样拂过她的后颈。
“思卓。”
是宋安然的声音,但是。
杜思卓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尽管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闭上眼睛让她得以思考。
“你根本不是她。”
“呵呵呵呵……”这个声音回以一阵诡异的笑声,轻飘飘的呼吸拂过她的肩膀,“我是你啊。”
“我是你啊,思卓。”
“我是你啊…我是你啊…是你啊…你啊…啊……”
回音在无形的墙壁中间荡开,伴随着那阵嘈杂的笑声,光是声音飘过她的耳朵就足以像钝刀刮过骨骼一样,叫她产生难以忍受的厌恶。
这声音显然不准备放过她,“思卓,思卓,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当人抛却视觉神经的判断时,其他的感官往往能发挥更大的决策作用。
她感觉到那“声音”爬过她的脊背、肩膀,再到锁骨,又爬过脸颊,一点点蔓延,并妄图借此让恐惧情绪侵占她的心理禁地。
以沉默迎击反沉默。
那“声音”呼喊得越来越急促而深切,紧紧环绕着她的“触摸”反而越来越微弱。
她反而越发冷静下来了,所有糟糕的情绪一点点瓦解去,杜思卓没有忘记那阵剧烈的疼痛中尖锐的机械音,它所发出的所谓警告。
当四周恢复死寂,她坦然地睁眼,然后看见整一片的黑暗———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触发?”
“那倒是来看看啊,你又算哪种触发。”
杜思卓猛地抬手挥向黑暗,这黑暗便如同玻璃一样,伴随着一阵破裂声哗啦坠地。
隐藏在黑暗背后的一面,因此得以窥见。
一个银色的光球从飞旋的光束里跃出,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轻飘飘落在她面前。
“思卓。”
它发出了刚刚“宋安然”的那声音,一模一样的音色、语调乃至“呼吸”。
“呵呵呵呵……”
同样,何其肖像的怪笑。
杜思卓的目光追随着这个“光球小怪物”,或者“住在光球里的小怪物”。
“告诉我,为什么?”那阵机械音再次出现了,也许这才是它本来的声音。
为什么你能识破这一切?
杜思卓眯了眯眼睛,如果那阵疼痛仅仅是让她从清醒的意识里遭受几近非人的折磨,那么宋安然的声音则像是罡风在拉扯她内心深处破旧的老房子。
可是。
“这个世界永远只有一个宋安然,而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