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医院的病房内伫立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此时背对房门,浑身散发着冰山般阴冷的气息,令人难以接近。但在这高大冰冷身躯的内里,却滚动着一颗被烈火熊熊燃烧煎熬着的心,冷漠的眸子涌上了极力隐忍却压不下的伤情,他盯着面前白布盖住的人和床头的木质盒子,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与从未谋面的儿子。就这么一夜,短短数小时,他才刚和女人通过电话,那时的他居高临下,语气满是斥责,他想到见面后绝对不会留情,要狠狠骂她一顿才行,骂她隐瞒自己生下儿子,骂她照顾不周让孩子住院,他还发誓此次一定要让她签下离婚协议!可她死了,她散着头发,穿着浑身是泥的工作服,死在了血泊里,他原以为此生再见也是云淡风轻,甚至是毫不在乎,可左心房传来锐利的痛,叫嚣着些什么。那一刻他脑海闪过很多,十六岁的她,善良,能干,单纯,可爱,她不需要红妆装扮,就能牵动他的心,而今她用最狼狈的样子告诉自己,他的肮脏,他的绝情,他的不择手段!她终究错过了那个少年!站在这里,他眼梢带起了恨,恨陈绵绵的不自量力,自以为是!他转身,强制地压下所有情绪,换上惯常冷漠的表情。
齐星辰躺在病床上,挂着葡萄糖,医生说:“这孩子一直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好些地方有淤青,看起来是常年积累下来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以后营养这块要跟上,否则影响发育不说,还会有不少并发症。”他是毫不夸张,说话语气竟也带了些讽刺,这两人气度非凡,衣装亦非常人,却将一个孩子虐待成这样!医生说完医嘱,心里不知滋味,摇头离开。“兆华,你打算如何。”跟在齐兆华身边的是林清,这个女人,就是小说里说的随便往那里一站便能吸引所有人目光那种。高贵,冷艳,热情似火。“消息不能传出去,奶奶和爸妈只凭一通电话也无法预测太多。”现下的状况令他头痛,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想,如何平息谣言,如何处理遗体,如何安置这个孩子?“孩子你想怎么办?”林清带着试探地问。“她本就是我的女儿,陈绵绵把她留给了我,我必须养育她。”“可我们暂且真的不适合带回她”林清藏了私心,她从未想过要去抚养陈绵绵的孩子,但一切来得太快,容不得她细想,只说:“你现在关键时期,再说家里也没人照料,不如找找这边的亲戚……”话音未落,一道愠怒的声音传了进来,“好,这丫头你们不敢要,我要了。”病房门口,一身姿干练的妇人搀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身旁还跟了个站的笔直一看就有军人之风的年轻人。“奶奶,妈,你们怎么亲自过来了。”一向冷漠的齐兆华虽面下吃惊,却立刻换了谦恭敬爱的面孔迎了上去。一旁的妇人沉声责备道:“去个安静能说话的地方!”
院长的办公室里,陪着一身着中山装的中年人,他尊敬地说道,“老太太,车祸的事都处理好了,您放心绝对没有谁能抓着这事造齐家的谣。就是夫人伤心过度,晃神间被撞身亡了,红颜早逝,可惜了。”齐家是军人世家,齐老太太最重视家族名声,所以陈绵绵连死因都由不得自己。“这次真是劳烦顾局了!”老太太神色悲伤,语气恰到好处地让对方感到自己的谢意。“不敢不敢,齐老可是家父的老战友了,当年战场是那是过命的交情,一点小忙,晚辈该做的。”说着,顾局长便要告辞,齐兆华送人出了门口。屋里便只剩齐家人了,老太太原先慈祥的脸上现下乌云密布,她昨晚接到L市的顾老的电话,竟得知有人在医院冒充她们齐家子孙,她心下合计,八九十就是当年兆华下乡结下姻缘的女子,但她只知他们有个女儿,何时冒出个儿子,可事关齐家血脉,她不能听之由之。电话里齐兆华没否认,算日子,便是自己最后见陈绵绵的那一面,只是他也没料到就一次陈绵绵便瞒着自己独自生下了儿子。老太太得知真相,又是盼了多年的齐家男娃,越想越觉得不能放任孙子解决,便连夜也赶了过来,可现如今……“说吧,我这重孙怎么没的!陈绵绵为何大闹医院?她又为何死了?”老太太这一个个问题,问得齐兆华哑口无言,这有些问题原是自己想要质问陈绵绵的话。“奶奶,我和兆华真的接到电话才知道,中间她打来一次电话,说要与兆华离婚,许是自己害死孩子,心里有愧疚!”话落,齐兆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但林清此刻却不能顾及他的看法,她必须在众人面前割断两人的婚姻关系。“是嘛!那是她打得第几通电话?”饱经世事的老人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望着林清,“这……自然……”八面玲珑的女人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林清的道行只能迷惑迷惑无情的男人!“我只问你,陈绵绵昨夜打你电话你为何不接,如果你接了,你儿子不至于没钱治病死在医院!”老太太的声音陡然震怒。齐兆华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此前并未接过什么电话!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头藏着的大半悲痛似乎在一点点清晰地蔓延全身。“妈,毕竟还在外面,这等事还是回去查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齐母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老太太才慢慢缓和下了态度,“家丑不可外扬,回去我们再好好论论,眼下这摊子老身揽下来了,你们想想给我老婆子个合适的交代。”说完,谁也没看,齐母扶着她走出门去,留下剧痛中的齐兆华和开始慌乱的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