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
一路上,三人相互支撑着。
和谕与洛邑川受了重伤,在山路跑动尤为吃力,可没人停下来,因为老寨主要他们一定都逃出去,一定都活下来!
“先……等等。”
面对方才那几人,他们三个根本没有丝毫胜算,和谕不想牵连飞锦寨,更要护得二人平安。
“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来,我施一个传送阵,直去……江畔。”
阵法一施自然会被那二人捕捉到。
和谕估量着,待那二人追到时法阵正能把洛邑川和小七送出去。
他左手结印,一道光阵平地而起。正如他所料,视野中倏然划过一片赤白渐变色。
电光石火间,一股重力向下扯住和谕,和谕一个踉跄跌倒在阵内。
“快走!!”
小七哑着嗓子爆出一声怒吼,死死抱住羲轩小腿。
不过一瞬,羲轩踹开小七,而和谕二人也消失在阵中。
他年龄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和谕从来不想牵连了谁,他怎么不知道。
羲轩欲追,却被再次小七拉住衣角,掏出别在腰间的小刀,小七发了狠的向羲轩扎去,却又被他一脚踹开。
眼前弱小的孩子化身恶狼,羲轩踹开,小七便爬起再刺,如此循环反复,像是永远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终是羲轩不耐烦,一击指向他心口,小七应击倒地,胸口开了个大洞,疼得他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羲轩转身离开,突然感到一只手拉住了他衣角。“我们不过想活下去……”
那句话很快散在风里,就像是从未有过。
羲轩微一垂眸,消失在夜色中。
“阿川,坚持住!”费了一番力气将洛邑川扶上小舟,顾不得伤心自责,整个寨子的人用命换来他们的生路,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割断绳子,小舟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出,此地群山环抱,势陡崎峭,江流险却也疾,一时半会儿,追兵难以赶上。
“美人儿,怎的一个人在此地呀……”脸上传来些温热的触觉,那人鼻息轻轻洒在面颊,有些痒。“真可怜,被谁欺凌成这样……”
察觉着那道目光还在自己脸上游移,手也不安分的抚了上去,和南传微屈起膝,趁那人不备便一个猛踢。
没有预料之中柔软的触感,那人闪避得极快,用了难以捕捉的速度。
“小美人,你是想踹死我吗?”
羲宸语气故作粘腻,便是要逗弄他。
“恶心。”美人玉口轻启,只淡淡飘出两字。
“月下美人,我见犹怜,还真是……”不出意料收到和南传一记眼刀,羲宸连忙投降认输,收了那放浪轻佻的阵仗。
见和南传皱眉盯着他那副稍显平庸老气的新面孔,羲宸挑眉无言一笑,右手随即在面前隔空抹过,随着一道淡弱金银光芒落下,他已然卸下伪装,换了另一幅英武俊朗的面容,眼眸锋利有神,仿佛熠熠北辰高高栖于皓夜长空,为众星环绕尊崇,鼻梁高挺笔直似那峭峰,髯发微曲被风儿虔诚托起,棱角分明的脸庞衬得他更是邪傲华贵。
璨明天际,群星拱辰。
这便是他原本的模样,抑或是说,这便是羲宸该有的模样。
“好好~不和你开玩笑了,和谕伤的?”
“是他身边那个。”
“哦?妖物么。”
又冷不丁收到一记眼刀,羲宸不由得暗自委屈,不就是被个妖打伤,至于那么介意吗。
“他身上有把赤铜铸成的剑,被那剑划过,我的水流竟无法再度聚形。”
回想起那柄剑,和南传攥紧了拳,面对敌人,他从来没有如此被动过。
卒然,一阵异常浓郁的槐花香传来,羲宸眼都不抬,坠星飞出,藏在槐树背后的小东西一声惨叫后灰飞烟灭。
拉起和南传,周围又急促的闪过几声怪叫,此起彼伏倒是有些层次。
“你看你,都弄出了什么东西。”似是埋怨,话里却只有打趣。
“几只槐花精罢了。”说罢,和南传便要结印。
“你好生歇息,几只小妖交给我便是。”羲宸没说出下半句话,若你这血乱洒,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精怪来。
周遭槐花香愈来愈浓,时不时冒出几声刺耳的笑,一双双藏匿在暗处的眼贪婪地盯着和南传,血,它们要更多的灵血。
一阵火光略过,无根火落地便成火海,火舌席卷,裹挟出无数惨叫。
“还是你这灭灵之火来的方便。”
收起坠星,羲宸转身看向来人。
“你怎的来了此地?”
猝然见到羲轩,和南传有些不掩饰的讶异,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承父亲之命。”提起羲轩的父亲,那位千年来饱受了族民尊敬与信仰的族长,羲宸也收起了玩世不恭。
“南传发现了些奇怪的事,和谕身边那个人,所用乃是赤铜煅铸之剑。”见两人不语,羲宸继续之前的话题。“赤铜珍稀,并非常人能使。”
“能享用珍稀之物,列国之中,莫过王室贵胄。”
羲轩帮他下了判断,又一道传递了族长的命令。
“你们去昆吾之山打探,至于追捕和谕,交给我。”
话音刚落,数道光柱闪过一瞬,和南传,羲宸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滔天火海,以及默立着看火慢慢越过山头的羲轩。
“活下去么?”
不知怎的想起那孩子,简单一句心声竟成了晦涩之语,羲轩不能参透,以至于再次想起。
好似一块癣疤,挥不去,抹不掉。
那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不做多想,在火光中,他转身离去。
“阿川,忍着些!”从未在激流中驭周而行,和谕不得不时刻注意前路。而另一边洛邑川不仅忍受着连续失血的眩晕昏厥,更因火羽之箭附有的的灵力流窜撕扯而痛苦万分。
“唔……”洛邑川连呻吟都是无力。
五年前,他们也是这样,一个重伤,一个失血过多,在一片旷远无际的雪原荒野艰难地找寻着一条生路。
和谕不驭灵力,仅凭着双手使桨,水道奇险水势漱急,实在是险象环生,他丝毫不敢放松,强提了十二分的警惕。
“唔啊!”
洛邑川终于有了声音,却是生生呕出一摊血。
和谕闻声紧张,一个闪神,小舟触到江底暗礁,当即裂成几块碎片。
洛邑川失了力,沉沉坠向深处,拉住他本能伸出水面的手,和谕奋力要将他扯出水面,挣扎间二人触及到水下暗流,水流一卷二人便齐齐陷入江底。
“南传,过来。”
一言不发着靠近羲宸,和南传随后感到一股力轻柔的分开发丝,一阵清凉熨帖伤处,不过一刻,伤口便恢复如初。
“谢谢。”
右手画阵,一阵荧蓝光芒后,身前河水滞在原处,成了一汪死水。和南传蹲下身,拘起一捧水顺着青丝梳下。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羲宸安然立于一旁树下看着和南传清理血迹。
那蕴含了无穷生命的灵血在水中散开,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
不过几个来回,和南传站起身,已死的流水受了他施与的恩泽,再度活跃起来。
氲湿的发丝则一束束服帖在和南传身后,带了些潮气。
“以前你受了伤,哪次不是我为你疗愈。”
“所以啊,谢谢你。”和南传鲜有的露出一抹笑来,又忽的忆起每每自己真心实意笑便都是为着眼前人陪伴身侧。
粗略数来,他二人相伴数百年,光阴竟似白驹过隙,倏然而已。
羲宸轻拍他的肩,两人相视而笑,便消失在山光水色中。